第117章

死者姓杨名礼,是这次赴宴的宾客之一。

杨氏是个大族,本家分出去繁衍生息的不少,这杨礼,跟之前章玉碗他们认识的杨园,说起来还是刚出五服的亲戚。

章玉碗站在那里看热闹时,听周围人七嘴八舌,已经差不多将这杨礼为人和事情经过给拼凑出来了。

杨礼生性风流。

说风流还不太确切,应该是好色。

他在家时,有些姿色的婢女基本都被他调戏过,纳入房中的更是不胜其数,若说杨园的爱美色还有些底线,那杨礼只要看上了,就会千方百计弄到手,甚至是不择手段。

门外哭泣的,正是他带来赴宴的两名美妾之一。

她抽抽噎噎,说两人原本吃菜喝酒,耳鬓厮磨,杨礼在宴席上已经喝了酒,回来又喝了好几杯,酒劲上来,正拉拉扯扯准备行好事,杨礼突然两眼翻白,一头栽倒在地上,几下抽搐之后,连气儿都没了。

美妾下意识大叫,这才惊动了旁人。

郑漓听罢,虽然表情还是不好,但总算暗暗松一口气。

杨礼的情况,听着像是得了“马上风”。

他既是生性好色,又喝了那么多酒,情动之下突发急症,郑漓也是见过的。

这说明死因与郑家无关。

但杨礼来者是客,在老爷子大好的日子出事,毕竟不吉利。

杨家几名仆从面面相觑,显然也想到这一层,都有些手足无措。

郑漓沉下脸色,质问他们:“你们怎么伺候的?你们家郎君在你们眼皮底下都能发生这种事,我必要修书一份给杨老先生!”

杨氏家仆忙跪下来,连声喊冤。

“郎君回来之后就将我们都赶出来,说他要与瑢娘子好好温存,我们也不敢打扰,谁知道、谁知道——”

“杨礼是被毒死的。”

一个声音忽然响起。

郑漓骤然望向陆惟。

后者正在察看桌案上的酒杯和酒坛子。

“将那女子提进来,我有话要问她。”

郑漓没来得及说话,美妾已经被杨家仆从粗暴拽进来,他们现在巴不得赶紧摆脱伺候不周的责任,如果杨礼真是中毒而死,那就是郑家出问题了。

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,陆惟一概不管。

“这酒,你喝过没有?”他问美妾。

“没有!”美妾慌忙摇头,“奴奴也不知这酒从何而来,郎主只说是、是可以壮肾气的,昨夜也喝过,当时是无妨的啊!”

“谁送的?”陆惟又问杨家仆从。

几人自然说不上来,其中一个平时经常跟着杨礼进进出出的迟疑道:“这酒好像是郎君来山庄时随身带着的……”

“这酒到底有什么问题?”郑漓忍不住插话。

他不信陆惟只看几眼就能断定酒有问题,这可比神农氏还要玄乎了,起码炎帝还要尝过呢!

陆惟倒也没卖关子:“这酒是乌头酒,的确有壮阳功效,但里面的乌头被换了。”

郑漓愣了一下,忙去看酒坛子,里面有陆惟捞出来的,湿淋淋的药材,可他也看不出门道。

“那你怎么知道乌头被换了?”

陆惟淡淡道:“我以前办过这样的案子,女子力弱,想杀人只能取巧,她就给丈夫送了几坛子乌头酒,但把制草乌换成生草乌,草乌若是未加炮制,是不能泡酒的,有剧毒,郑郎君若不信,可以找大夫过来查验一番,以定真假。”

郑漓干笑:“陆廷尉言重了,我如何会不信!”

陆惟继续道:“眼前这坛酒,既然杨礼先前喝过没事,那就是从上次到现在,里头的草乌被人调换了,若要找凶手,可以从接近过这坛酒的人里,一个个询问。”

换作往常,此案就该由陆惟接手了,但这里是郑家的地盘,如果郑家不肯配合,陆惟再查一万年也查不出真凶。

郑漓听出他的言下之意,又见围观众人古怪的目光,想也不想就道:“查!自然要查,此事发生在东都山庄,凶手这是摆明了要我们难堪,说不定还有挑拨之嫌,我们掘地三尺,也要将真凶挖出来!”

郑漓挥挥手,让人将杨家一干人等带下去审问。

陆惟没有阻拦,因为他也不认为杨礼之死会是郑家干的——在自家老爷子寿宴上杀人,又是众目睽睽,杀的还是自己邀请来的客人,这不够晦气的,再怎么不讲究,也干不出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。

所以他无须啰嗦,对方自然会保护好那坛酒,也不会让杨家人死,否则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
陆惟四下扫了一眼,果不其然发现正在看热闹的长公主。

不止章玉碗,附近所有客人几乎都被惊动了,还有人听说消息派了仆从过来打探,想必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山庄。

两人视线对上,章玉碗朝他甜甜一笑,陆惟则面无表情移开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