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一只猴子(第3/3页)

空气几近凝滞,仿佛变成易碎的透明玻璃,谁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梁嘉聿身体陷在沙发里,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。

十二岁之前,父母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。每逢他生日,两人必定碰头,表演对他根本没有的关爱。

梁嘉聿曾经相信过,后来也彻底失望过。

他从小比同龄人聪慧、早熟,即使早早被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伤透,也并未走入极端变成玩弄人情感的浪荡之子。

那些曾经深厚缔结的情感被现实剥落,梁嘉聿经历过漫长的流血期。而后鲜血凝结,他周身长出坚硬的伤疤。

他变得不再容易与任何人产生情感缔结。然而聪慧与早熟也叫他深谙为人处事的道理。待人温和,彬彬有礼,从不叫人难堪。他成为一个叫人既挑不出错、其实也难以接近的梁嘉聿。

他只是太过聪慧,知道如何叫人开心,却并非真的深情。

既诚心报答金瑶母亲曾经多年的照顾,也可以在金瑶母亲去世之后,毫无芥蒂地同金瑶不再联系。

成年之后,父亲寄托于他继承家族企业,梁嘉聿游离其间两三年,而后毅然决然投入酒店业。

期间自然发生过数次争吵,但梁嘉聿从未有过回头的意思。

他说他不喜欢乏味、无趣的家族企业,需得他常年留在伦敦工作。而父亲同样无法理解他的冷血与无情。

那么多年,梁嘉聿离开母亲、离开父亲,与金瑶断交,在世界各地落脚之后又毫不留恋地离开。那身鲜血铸就的铠甲赋予他淡薄的情感,也赋予他对于情感缔结的轻视。

他其实应该早有察觉的。

他其实应该早有警惕的。

他那样一次又一次,义无反顾地从世界各地赶回她的身边。

从前他从全世界的身边离开,如今林知书离开他。

一阵天旋地转。

梁嘉聿闻到自己身上伤疤裂开,流出淙淙鲜血的味道。

客厅里漫长的安静被他平和的嗓音打断。

梁嘉聿轻声问:“方便告知我你是几月几日的飞机离开吗?”

林知书说:“八月二十日。”

梁嘉聿轻轻地点头:“毕业是?”

“具体日期还没定,但应该是六月中旬。”

“最近还忙吗?”

林知书不知他为什么忽然问到这些,只如实应答:“不忙,已经结课了。”

“这样,”梁嘉聿轻声应道,又说,“我在八月上旬和你去办理手续,方便吗?”

林知书喉头稍哽,知道梁嘉聿已答应。

“好,多谢你。”

梁嘉聿很轻地笑了笑,几乎像是叹气。

“小书,你总是对我很客气。”

“应该的。” 林知书一时情绪汹涌,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。

梁嘉聿却问:“那我们现在已和好?”

林知书重重点头,“当然。”

“事情都说开,我也答应和你离婚,心情有没有好一点?”梁嘉聿又问。

这样的时刻了,他还在关心她心情到底有没有好一点。

林知书根本无法耐受这种温情,点头的同时也溢出炽热的眼泪。

“那离婚之前,我们还和从前一样?”

林知书再次重重点头:“当然。”

梁嘉聿于是在这一刻摊开双手,轻声道:

“那过来抱一下吧,小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