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章
许清月醉酒醒来,脑袋昏胀。她揉着太阳穴,心想以后再也不喝酒了。
窗外的天色暗了,晚风徐徐吹进窗里,窗帘晃动。有硕大的阴影从外面透进来,圆团团的一块黑影,大得几乎要将整个窗口挤满。
许清月心脏猛跳——她住在五楼,窗外是空的才对,楼下的橄榄树还没有高到这个位置。
她挪动身体,从病床的另一侧滑下去,光着脚往门口退,没有发出一点声响。
窗外的黑影越来越浓,像泼了一盆子墨水,水迹还未干,上下流动着。
许清月往后摸索的手碰到了门,她立即转身,抓住门把手便要拧开跑出去。那窗帘子“哗”地掀开了,露出一颗大头进来。那颗头一秒锁定她,兴奋地“嘶嘶”叫。
“咔嚓。”
许清月拧开了门锁,身体却僵硬在原地,半步未动。
耳朵里的嘶声非常熟悉,熟悉得许清月有些不敢相信,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酒还没有醒来。
她迫切地转过身,身体刚刚转去,还没有站稳,就被一颗硕大的脑袋蹭了蹭。
尽管蹭她的脑袋收着力,生病中的她依旧被顶得往后退了两步,后背抵在门扉上停下来。
“艾丽莎……”
她双手搂住那宽扁的想要往后面缩的蛇颈,紧紧搂住。
脖子和蛇颈相交。
小森蚺本来有些因为自己太高兴而撞倒妈妈感到愧疚,被妈妈一抱,顿时心脏酸胀,特别想哭——最近憋在心里的委屈、害怕、焦虑通通往身体里面涌,往心脏上涌。它都不知道这些情绪是从哪儿来的,脑袋搁在妈妈的怀里,闻着妈妈暖暖香香的味道,那些让人难受的情绪全部来了。把它变得超级难过,忍不住地抽噎起来。
“艾丽莎乖,不哭不哭。”
妈妈温柔地摸着它的头,一下一下地摸,轻轻摸,轻轻拍,缓缓地安抚它。
“不难过了,回来了就不难过了。”
小森蚺听着妈妈的话,哭得更凶了。
藏起来的低低的抽噎,“哗啦”一下变成嚎啕大哭。
它体型大,嗓门也大。整个医院在它的大哭里,震动颤抖。
许清月一面拍着它的背,一面放任它哭。小孩子,等哭完了,就会重新开心起来。
半分钟后,许清月背后的门,被敲响了,护士用本土话问:“怎么回事啊?”
紧接着,方婷大力地捶门,“咋了咋了!小月儿!”
陈小年也在喊:“月月,怎么了?”
朱朵单也在叫她。
无数道声音,乱七八糟地汇聚在门外。
怀里的哭声停了,许清月低头看小森蚺。
小森蚺害羞地缩动颊窝。它听见姨姨们的声音,姨姨们都听见它哭了……
这么大的蛇,见到妈妈要哭……好丢脸呀。
在妈妈的注视里,小森蚺羞红了脸。更羞的是,弟弟在窗口咬牙叫它:“你还要不要椰子了!”
小森蚺陡然想起自己爬墙的时候,椰子太多太大了,它没法全部带上楼,便让弟弟先帮它守着,它上来开了窗,再下去拿。
谁想,上来一看见妈妈,就什么都忘记了……
“马上来!”
小森蚺急急掉转身,爬出窗户,去楼下拿椰子,内疚地和弟弟道歉。
“对不起,弟弟。”
它很久没有看见妈妈,太激动了!
小蛇站在窗口,对它“哼”声,视线却落在房门前的人的脸上——那是它思念了好久的妈妈。
妈妈正笑着对它招手,雾蒙蒙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,屋里半黑半亮。她还是和以前一样,笑得眼睛里全是细碎的星星。
只是瘦了许多,下巴尖尖的,脸色苍白。
“过来呀,宝宝。”
她又叫它。
小蛇这才飞过去,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。小蛇原本有些哽气的,闻着妈妈的味道,忽然就不哽了,满心只剩下放轻松之后的舒服。
只有在这里——妈妈的身上,它才能感受到舒适。
妈妈的香味令它舒心,笑容让它欢喜,还有——此时挠在它身上的手,一下接一下的挠痒痒,让它非常享受。
它很喜欢这个,非常喜欢。是自己,是哥哥,是亲妈妈和亲爸爸都挠不出来的感觉。
它舒服地趴在她的手上,让她挠。
门被拍得不断震荡,震得快脱框了。方婷几人越叫越急,许清月把小蛇往袖子里放,“宝宝先等一下。”
她掩住袖子,感受到小蛇的尾巴一卷,熟练地挂在她的手腕上。
“来了。”
许清月应一声,抬手抹抹湿湿的眼角,深呼吸一口,拉开门,首先对护士说:“没事。”
方婷头一个不信,强硬地挤进来。
护士也进来查看,什么都没有看见,半信半疑地警告她两句,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