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离歌别宴 (十二)(第3/5页)
“官府衙门的事情你们姑娘孩子家的懂什么?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,何况这事情牵扯了京里的一些大员,连我知道得也不确切。你们该听你们父亲的话,好好过日子。眼下年关,官府衙门都要歇着了,谁还有空问案子?你们父亲暂且不会有事。等开了春,等开春我就上南京听信。妙真不是要到常州舅舅家去?你舅舅那里离南京更近了,也叫他们帮着去问问。胡家比我们寇家有门路,肯定能探听到更确切的信。”
妙真细咂这话,恐怕有点推板的意思,心头便凉了半截,想着林妈妈说得很是,先到常州舅舅家再想法子,好歹胡老爷是常往南京走动的,在官场上也认得些人。
二人在榻上对着拭泪,白池在一旁看着揪心。走到妙真这头坐下,微笑着打岔,“姑太太叫留在这里过年,年后再去。咱们不答应,怕她多心。”
“过年?这会谁还有闲心过年?”林妈妈低着头把眼泪都蘸干了,不以为意的态度。
林妈妈这些日子也瞧得出来,真是应了人家常说的,同富贵易,共患难难。寇夫人寇老爷夫妇两个,说到尤家少不得要掉泪,可也只是掉泪而已。
她轻轻嗤笑了声,“算了吧,他们过得好这个年,我们是注定过不好的了,何必在这里哭哭啼啼弄得人家阖家也不高兴?还是早走的好。你去把瞿尧叫来,我有话交代。”
不一时瞿尧过来,妙真已睡到床上去了,林妈妈只在外间与他说话。
瞿尧晨起便同良恭在外头忙了一晌,把上常州的事宜都打点好了。禀道:“船已经定下了,先到无锡,再等胡家的船到无锡接。路上若不结冰,春天咱们就能到胡家。只是有件为难的事要同妈妈商议,跟着大姑娘来的那几个小厮婆子,都不是咱们家家生的人。老爷交代过,叫我将他们的契书都带来给他们,让他们各自回家去,就不好跟着到常州去了。”
林妈妈把那些身契都接了来看看,又递回给他,“那就照老爷交代的办,咱们也用不上这么些人了,哪还有闲钱养活他们?何况拖着这么些人到胡家去叨扰,也有些不好。我虽也不算尤家家生的人,可我是一定要跟着去的,不然我不放心。”
“那是自然,老爷说,您老人家是一定要伴着姑娘的,花信和白池二位姑娘也当伴着小姐。不过花信她舅舅是一道押到南京去了。还有一个,良恭这人,不知是留下还是叫他自回家去,他也不是咱们家的人。”
林妈妈只道:“你去和他说,随他吧。”
妙真在黯黯的帐子里听见,猛地一下揪起心。忽然后悔前些时对良恭说的那些气话,这会还用赶他走么?除了这些没去处没办法的人,谁不是想各谋前程?今非昔比了,他们尤家已做了阶下囚,都怕被带累。
窗户上散着阴淡淡的光,账内更是黯败一片,她把眼阖起来,感觉漆黑一片,真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。
下晌一番风雨,更是一番狼藉,哪里都是一副调年残景。早上下过的雪并没有积起来,只是东一点西一点地挂在枯枝上,引起人心内一阵干燥的冰凉。
瞿尧并良恭坐在桌前,望着门上的黯黯一点树荫叹,“开着门又冷,关上门又闷。”
良恭没听见一般揪着眉半日不说话,仿佛还在思忖什么。
隔着半合,瞿尧将两手放在桌上把着茶碗道:“我是尤家的人,本来也应当一齐收押南京的。是老爷花银子打点了,才放我在外照顾大姑娘,我是走不成的。至于你,林妈妈的意思,反正你要是还跟着,月钱就没有从前那么多了。你要回嘉兴,也不拦你。”
说到嘉兴,良恭最放心不下他姑妈。出来这样久,虽留下些银子在家,可姑妈一向身子不好,到底也不知是何情形。
他该回去的,就此分散,和妙真各走各的路,横竖他们之间的那点关系,只在一份身契上头,如今也不作数了。
但心陷入在一片温柔的痛觉里,总是不作声,似乎拿不定。
这时候,幸得瞿尧提醒了他一下,“我看你还是留下,跟着到常州去。上回安大爷到咱们家来,你不是和他有些要好么?他中了榜眼,大概过了今年,明年朝廷就能封他个官做,你的前途不就有着落了?”
良恭抬起眼散淡的眼,盯着他有些感激的意思,嘴上又不承认,“人家高中榜眼,未必还能想得起我。不过是口里的话罢了,我要是当了真,岂不是有些不知趣。”
“这可说不准,安大爷不是官贵士族出身,就是当了官,在官场上也没个帮衬。他要想站得住脚跟,头一个,得先进香拜个神。次一个,得扶植几个自己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