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宁愿你是(第2/3页)
还有手机的振动。
黎棠刚想坐起来,蒋楼示意他躺着别动,转身他的大衣拎起来掂了掂,从口袋里摸出在持续振动的手机。
从蒋楼手里过手机时,黎棠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,怔了一下。
不知道蒋楼看见没有,也许又是装作没看见,手机被拿走后,蒋楼便转身走向外面,把空间留给黎棠。
舔了下微干的嘴唇,黎棠按下接听键。
他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对面的人,七年来都不知道,所以接通后一时无言。
好在对面的人先开口:“听说你住院了,怎么回事,哪里不舒服吗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黎棠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,“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。”
听他声音虽然虚弱,但意识清晰,张昭月松了口气:“工作不要太拼,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。”
张昭月平时只发短信,不打电话,黎棠猜测她是从李子初那里得知自己住院的消息,说不定又是让李子初帮忙带汤,交流的过程中李子初提了一嘴。
不是不感念张昭月这些年的付出,当年他出国读书,是张昭月陪伴他度过最开始的半年,也只有张昭月作为长辈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,哪怕二十年的约定之期早已过去,她也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,填补黎棠成长过程中这一重要位置的空缺。
所以就算那些年她故意冷落,认为黎棠和她一样有罪,不配获得幸福,黎棠也念着她的好,从未恨过她一分一毫。
可是现在,黎棠却有些怨她了。
“您应该给他打电话。”黎棠说,“他比我更需要关心。”
张昭月知道他在说谁:“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,我都——”
“那时候,我拜托您以后对他好一点,您为什么没有做到?”
黎棠鼻子发酸,为自己那句没有下落的“遗言” 为自己先前一厢情愿地以为蒋楼过得很好。
怎么会有这么多人,连他受过多少非人的苦难,都全然不知?
蒋楼回到病房的时候,黎棠已经放下手机。
看一眼时间,差不多该吃药了,他再给杯子添了点热水。
黎棠从蒋楼手里接过药时,发现那药片已经被掰开成两半。思绪猝不及防地飘回那年运动会之后,他发烧了,话都说不清楚,哭丧着脸说药太大了吃不下,蒋楼面无表情,似是嫌麻烦,却还是耐着性子,用湿巾擦了手,把药掰成两半。
还有许多次为他处理伤口,甚至是在两人刚冷战过,或者闹过“分手”之后,动作都那么轻,那么温柔。
行动比言语多,他向来如此。
吃过药,蒋楼问饿不饿,黎棠说有点,蒋楼转身,从超市购物袋里拿出一包零食:“外面小吃摊都收摊了,先凑合垫一垫。”
黎棠低头看着包装袋上的“猫耳朵”三个字,有种不确定今夕何年的恍惚。
难怪会觉得他像哥哥。
黎棠胃口不佳,只是觉得必须吃点东西来维持生命,所以只吃几片就饱了。
再度躺下之前,黎棠想了想,问:“你困吗?”
蒋楼说:“有点。”
黎棠怀疑他在学自己,但没有证据,只好说:“那你要回去睡一会儿吗?”
蒋楼说:“不回去。”
黎棠点点头,意思是你自便。
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蒋楼更独立,更有主见,他从不受制于任何人,只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。
于是黎棠看着蒋楼,把床头的折叠床搬到病床旁,展开,然后和衣而卧。
姑且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睡一张床,因为这病床实在太窄,黎棠一个人躺着都不敢翻身。
可这是一间双人病房,旁边还有一张空着的病床。
黎棠侧过脸,眨了眨眼睛。
和他并肩的蒋楼,便也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。
睫毛浓似羽翼,瞳孔深得像海,让黎棠想起梦里的蝴蝶,还有哭泣的少年。
稍一出神,就让蒋楼占了先机。
“睡吧。”
说着,蒋楼把左耳的助听器摘下,放在床头的柜子上,和黎棠的眼镜挨在一起。
这下,黎棠更睡不着了。
哪怕刚才吃下的药里含有镇定成分,和大部分安眠药的功效相差无几。
他猜身旁的人也没睡着,于是发出一声干咳。身边的人果然醒着,手伸过来轻碰他的手背,探查他身体的温度。
“你应该知道了吧?”这时候,黎棠开口道,“我不是你的弟弟。”
这个问题或许不合时宜,但黎棠思来想去,好像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恰当时机。
他猜测这么多年过去,张昭月应该向蒋楼提起过。如果不幸没有,那就由他在今天挑明。
黎棠接着说:“所以不用对我愧疚,更不用对我抱有未尽的责任心。”
他开始体会到蒋楼当时纠结的心情,恨也好,不舍也罢,谁会毫无心理负担地那样对自己的亲弟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