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即物的世界线(第3/11页)

「什么?」疑惑的声音脱口而出。

去年大概有四百万日圆左右。

而我今年比去年工作得更拼命啊?

我猛然稍稍扬眉,露出震惊的表情。

我很擅长应付年长的男性。

「为什么呢?是不是我工作上有什么问题?」

山本先生微微摇头,想敷衍过去。

「没有没有,怎么可能呢。你表现得很好,跟同期进来的其他律师相比,一人可抵两三个人呢。」

坐在山本先生身边、快要六十岁的津津井先生语气温柔地这么说。

「那是为什么呢?」

「看到剑持律师,就会想起我年轻时候。」

津津井先生是事务所的创始人。他当初只身创业,让公司成长为现在日本最大的法律事务所,因此这间事务所才会冠上他的名字。

稀疏的头发、蛋形脸、浑圆的眼珠,以及脸颊上如饺子折痕般的皱纹。构成津津井先生的所有元素都给人柔和的印象。

我立刻以双手捂住嘴角。

「我竟然跟津津井先生年轻时很像,真是太光荣了。」

津津井先生搔着那夹杂着银丝的头发苦笑起来。

「好了好了,这些就省省吧。我这个人心眼也不少,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。」

感觉就像伴舞的音乐被戛然打断,尴尬的我只能紧抿着嘴。

「作为律师,这或许可以算是一种天分吧,剑持律师就像一把四处行走的锐利小刀,希望您对内能把刀收进刀鞘,对外时再亮出刀刃、大展身手。」

我一直盯着津津井先生看,然后反问:

「您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?」

于是津津井先生说:

「如果是一个人工作那也就罢了。不过一旦要带新人、统整团队,可能有人会害怕这种锋芒。」

语罢,他好像觉得自己刚刚这番话很有趣,「呵呵呵」地笑了起来。

他还继续说道:

「减少的部分姑且当作缴学费吧。」

津津井先生这句话彻底踩到了我的地雷。

他话刚说完,我便大吼一声。

「学费是什么意思!」

我用力拍了一下眼前的桌子。

「我工作是为了赚钱。事务所针对我的工作表现,支付对价。这算是学习所以预先扣除?我可不接受这种说法!」

山本先生愣了片刻,但津津井先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。

这让我看了更生气。

我都这么生气了,难道事务所、津津井先生,一点也无动于衷?

「既然拿不到钱,那我也不想干了。这种事务所不待也罢。」

我站起身来。

「好了好了,先别这么冲动。」

山本先生伸出右手要制止。

「虽然只有区区两百五十万,但是应得的奖金请记得一毛不差汇给我。」

丢下这句话后我离开了面谈室。

回到办公室的我怒气未消,随手把贵重物品塞进托特包后,冲出事务所。

明明没人在追,我脚步却走得莫名匆忙。

走了五百公尺左右开始觉得喘,进了人行道旁一间咖啡厅。

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不堪。

只因为奖金太少就要辞职,旁人看了可能会觉得我脑子有病。

要说我幼稚确实也是,但我知道,心里还有更多无法用幼稚来说明的情绪。而我却拿这些情绪没有办法。

我何尝不想轻松当个「普通人」。

我总是会被这些从内心涌出的冲动推着跑,自己也难以控制。

有人能了解我的心情吗?

为什么大家都要说谎呢?

每个人当然都想要有钱。因为想要却得不到,所以开始骗自己不想要吗?

假如眼前有五百万日圆,问你「要还是不要?」大家应该都会回答「要」吧?

既然想要,就得用力伸出手。

伸手时有多贪心,或许因人而异,我知道自己是属于特别贪心的那种人。

但这有什么错吗?

想弹钢琴的人可以尽情弹钢琴,想画画的人可以尽情画画。同样的道理,我也只是因为想要钱,所以奋力伸手而已。

不断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。重复这个过程,好像总有一天可以从自己心里的纠结获得解放。

就在这时候,我手机震动了。

拿起来一看,是津津井先生传了简讯来。

「你大概是这阵子太累了吧。这几天我就当作你休假,等精神恢复了再回来吧。不过看你刚刚的样子,精神应该挺不错的(笑脸)。」

一想到津津井先生我又涌起一阵怒气。

他的脸上就好像明白写着,自己打从心里相信要好好珍惜人与人之间的羁绊、互相体贴啦爱情啦这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。

可是我知道,在这张面具底下的他其实是个腹黑到极点的人。否则也不可能成为一个这么成功的律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