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他的精神熔断了(第3/4页)
这一声让神游的沈磊如梦初醒,他吼道:“我不想干了。”
话一出口,沈磊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感。没错,他就是不想干了。没错,他就是要搞砸一切,倒要看看谁能拿捏住他,倒要看看天到底会不会塌下来!他一转身,见处长站在门口,静静地看着他。
沈磊叫谢美蓝带上离婚协议,在民政局门口等着。下午他逃了班,去了民政局。现在协议离婚真方便啊,网上提前预约一下,人少的话当天就排上了。验完证件和资料,落笔无悔。
走出民政局,沈磊心底毫无波澜。也许这段时间的煎熬已经把全部的痛耗掉了,现在他没有力气再痛。谢美蓝如释重负,却又有点哀怨,踌躇着,看着沈磊,挤出一句话:“我们去吃个饭吧?以后还是朋友。你永远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好的朋友。”她的声音颤抖起来。沈磊看着她,像看个陌生人一样。他没回答,也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,转身走了。
回到家里,躺在床上,那股痛开始随着血液蹿向沈磊全身。屋里早已没有谢美蓝的痕迹,她的照片、衣物,全部带走了,只有窗台上那盆绿萝,还长长地绿着。谢美蓝爱养花,从前在别的出租屋里她养了不少的花,吃完的黄桃罐头瓶洗干净,灌上水插上吊兰,很快就葱绿的一盆,后来她渐渐失去了这种兴致。对了,自从跳槽到这个投资公司后,收入大增的她对蝇营狗苟的小日子不再热衷,穿的用的也开始讲究起名牌来。也许那时她就已经心生变化,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。
沈磊无法忍受屋里死一般的寂静,再待下去恐怕又要喝酒。这样喝下去,会死在屋里无人知晓的。还好还好,理智尚余一息。沈磊披了件外套,推门出去。已是暮春,空气开始湿润,夜风带着一点暖意。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,街市太平,岁月静好,人们来来往往,他只有一个人。今天把话给科长撂下了,明天该怎么办?真的不干了吗?要不要去给科长和处长低三下四地道个歉服个软?虽然说这是体制内工作,真不去道歉,他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,但是往后的相处想必会磕磕绊绊,渐渐尴尬以至于难熬起来,毕竟他们是领导。真奇怪,前半辈子他在哪方面的分寸都掌握得很好,怎么这段时间又暴躁又卑微?这两种极端他都看不上。智商低的人,才需要在与世界打交道的时候用力过猛,没想到自己居然沦为这样的角色。他苦笑了。逛到深夜十点,沈磊仍不知去哪儿。要不要再去叨扰姐姐呢?算了,离婚这件事他暂时不想让家人知道。他也跟谢美蓝打过招呼了,这件事要由他亲口和家人说,目前他没想好怎么说。这是他对她唯一的请求,她答应了。前阵子,谢美蓝和他一起回沈家过年,表现得毫无异样,父母有过的担心烟消云散。谢美蓝的理由是沈家父母一直待她很好,她也不希望老人伤心。他为此非常感激,甚至生出一点幻想。如今看来,还不如那个时候就给父母打预防针,也省得现在难以启齿。
到头来,还是要求助于酒。沈磊进了一家小小的烤串店,点了几个烤串儿,自斟自饮。小店要打烊了,只为做他这一点小生意,又苦苦撑到十一点多。老板终于忍不住了,劝他离开。沈磊抱着剩下的半瓶啤酒,跌跌撞撞地离开。走着走着,他觉得累了,便靠在街边一根柱子上,一屁股出溜下去,坐到地上。这一坐,他有豁然开朗之感,好舒服啊。
是啊,做人为什么要死守规则呢?好比每天都要洗澡、刮胡子、换衣服,睡觉一定要躺在床上,学生一定要考好成绩,上课一定不能说话,到了年纪一定要结婚生子,结了婚一定不要对婚外的人动心······这都是人自己给自己下套呢。不守规则的人才快活,就像谢美蓝和路杰这种人,视规则如空气,灵魂才会自由。
就好比现在的他,在本该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,却烂醉如泥地公然坐在肮脏的街头上,像个标准的流浪汉一样。流浪汉,这个词真的太有魔力了。抬头看看天,并没有塌下来呢。天稳稳地黑着一张脸,无动于衷。谢美蓝不是嫌弃他活得一板一眼吗?沈磊滑稽地对着虚空行了个礼,说:“谢美蓝,谢谢你,你是我的老师。”他笑了,笑容醉得不成形。
沈磊被一阵喇叭声吵醒的时候,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。他居然在街边睡了一夜。他摇晃着站起来,头痛欲裂。谢天谢地,幸好天气已暖,醉酒的他没有被冻死。不过,这样满身酒气,胡子拉碴地去单位恐怕不妥,也早已过了上班打卡的点儿。算了,不是想好了不干的吗?
沈磊打了个车,直奔家的方向,昨晚他竟然徒步走了十几公里。回到家,他瘫倒在沙发上。阳光照进来,屋里死一般寂静,他心灰意冷。此时手机响了,是科长的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