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七十八回 血战清溪意气骄(中)

厉天闰口口声声要当开路先锋,温克让脸色一苦,跳着脚道:“石帅他逞强,独自去聚集兵马厮杀,好歹伤势还轻些,你这等重伤,也要逞强,岂不是让我为难?厉帅,求你安心躺着吧,路自有老温去开。”

厉天闰冷笑道:“你那等武艺,便是无伤,碰上强手也要折了,何况如今?放心,我兄弟的血仇没报,厉某不会寻死……”

温克让不待他说完,忽然往地上一躺,怪叫道:“你只说你躺不躺,你若不躺我就躺着,待他官兵赶来,方帅、司帅都算你‘鬼帅’害死。”

厉天闰气得笑了:“好个‘鬼和尚’,你敢在厉某面前耍无赖?以前到没看出你这般有胆气,我叫你有胆气!”

一边说一边重重踢了温克让两脚,这两脚力气不小,温克让咬牙皱眉,不喊疼、不起身。

厉天闰绰号“鬼帅”,性子素来阴狠,是个睚眦必报的人,明教群豪,除了高高在上那几人,其他大多有些怕他。但他面冷心热,“鬼和尚”这般耍无赖,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着想,因此踢了两脚见他不动,这第三脚便踢不下去了。

叹一口气,看向安道全道:“神医,厉某的伤势你最清楚,为我分说分说。”

安道全点了点头,果然说道:“厉帅虽然被刺了一枪,却非要害,他筋骨扎实,根基雄厚,前番之所以垂危,乃是心中有大悲之情,伤及内腑所致,然而安某昨日同他细细聊了一番,他的思路已是转开,化悲为仇,因此立刻便见好转,这时节若让他杀几个人,泄一泄仇愤,其实反而有益……”

说着又看向厉天闰:“不过你的伤势却是实在伤势,虽可走动,却绝不可和人大战。”

厉天闰道:“能走动便足够了。”

轻轻一踢温克让:“你这厮听到了么?”

温克让一个懒驴翻身让开这脚,跳将起来,冲着自家部下神气活现叫道:“都聋了么?还不替厉帅牵马!”

说罢惊奇地看向安道全:“昨天你替我们治伤,在厉帅房里待的时间,比方帅那里还久许多,原来竟是在同他聊天?可是这聊天谈话,居然也能治病么?”

安道全微微一笑,自信道:“所谓‘心病还需心药医’,谈话有时也能疗疾的,俗称‘话疗’。”

这时杀声愈近,众人不敢耽搁,厉天闰紧紧缚住伤口,着了铠甲,提枪上马,带着众人匆匆赶往西北角门。

前文说过,方腊在清溪建有宫殿。

宫殿外围,乃是两个军营,本是御林军屯扎之处,此刻方腊住在帮源洞,御林军自然都去了洞里,这两个军营,便用来安置杭州退下的败兵。

石宝独自离队,正是欲来此处将人马收拢,尽可能带出城去,待同圣公会师,再与童贯决战。

然而还未抵达,便见火势已然蔓延到内城,惨叫悲哭之声响彻天际,熊熊火光照耀下,一伙伙南军便如没有苍蝇般,四下里狂奔乱窜,后面官兵分队追逐,大肆追杀,入目所及,满地都是尸骸鲜血。

石宝身形一颤,失声叫道:“啊呀,官兵推进竟然这般神速!他入城才多久,竟已打到了此处?”

他素来胆大包天,此刻却也不由生出一道彻骨的寒意来。

只因心中晓得,这三万人听起来倒是不少,但若用来守城,或可勉力为之,对面交战,只怕一触即溃。

毕竟都是一路败下来的,士气之低,可想而知。

按理来到清溪,第一等大事就是休整兵马,提振士气,然而方七佛得知陷了方天定,五内如焚,一到地头,便带了邓元觉、庞万春,去见方腊请罪。加上其他重将都在养伤,这些兵马,只能交由“闪电手”徐白和“天目三枭”中仅存的卫亨,暂且管辖。

这两个人的本事,自然有限,管着不乱已是不易,哪里来及恢复士气。

石宝咬着牙暗忖道:若是这三万人没了,圣公手下,便只剩三万御林军,纵然要调歙州的兵,也非朝夕可至,如何应对童贯十余万大军?局势虽艰,自己也只得勉力为之了。

计较定了,恰有数百个南军,满面惊慌,向石宝处奔来,身后紧紧追着四五十个官兵,石宝跃马而出,大喝道:“你等这般没胆,怎随圣公打天下?都站定了,待本帅料理了这些追兵!”

那些南军军汉闻声抬头,都惊叫道:“啊呀,是石元帅来了。”

当即分开一条道路,石宝马不停蹄穿过,径直杀入追兵阵中,劈风刀舞起,顿时斩下十余个人头。

他急急赶来,盔甲都不曾穿,少了数十斤分量,这口刀使得愈发飞快,官兵们如何能挡?都发一声喊,扭头逃走。

石宝也不追赶,勒马回顾,却见自己救下的数百人,已然少了一半,暗自叹口气,高声道:“诸位兄弟,官兵袭入城中,你们这般乱跑,最后也难免一死,何不随本帅去厮杀一番,好歹领你等撞出条生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