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(第6/7页)

于是后来,对方无声的眼泪越掉越多,他居然没顾得上。

直到现在,卡洛斯才发觉雄虫的眼皮微微泛红,鼻尖也是红的,脸颊蹭上了一点晕开的纹身贴,还有些别的东西。

但正是这样的狼狈可怜,让雄虫褪去了往日若有若无的疏离气质,变成了能够像这般被抱在怀中的模样。

卡洛斯垂眸望着宁宴疲惫的睡颜,过往碎片在脑中一一回闪——

木南星荒郊的初次相遇,隔着单向玻璃的那个夜晚;以及在飞往帝都星的星舰上,雄虫望着舷窗外的浩瀚星河,眉目间是卡洛斯读不懂的寥落。

明明就在眼前,却仿佛隔着亿万光年。

他如同一阵风,轻飘飘地吹过,途径的万物都因之发出声响,而风本身却了无形状、来去无踪。纵使卡洛斯伸出手,也只能徒劳地让风从指缝间溜走。

卡洛斯曾以为那是自由,但现在却从中窥见了伶俜。

而此刻,雄虫窝在他的怀里睡沉了,仿若风中倦鸟终于找到临时的栖息之所,愿意拢起扇动不休的翅膀,短暂地歇一歇脚。

卡洛斯想到这里,不由自主地抬手,将宁宴垂落的发丝往耳后轻轻一捋,像是在梳理小鸟乱糟糟的羽毛。他在这一瞬间萌生出无限野心,不愿让这只小鸟再飞离他的怀抱。

他的双臂无意识地缓缓收紧,直到雄虫在睡梦中不舒服地挣了一下,才如梦初醒,抱着雄虫起身离开飞行器。

府中佣虫不多,都是在此工作多年、信得过的虫。卡洛斯带着宁宴上楼,打算先让他洗个澡,免得着凉。

浴室门口,卡洛斯把睡着的雄虫放下来,轻声唤着:“宁宁,先起来洗一洗,好不好?”

宁宴困得厉害,眼皮似有千钧重,却总听到有谁在叫自己。他一点儿也不想睁眼,于是不乐意地把脸别到一边。

这个稚气的动作让宁宴的大半张脸埋进军雌的掌中,只留给对方一个乌黑的后脑勺。

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,卡洛斯心中同样发软,没再出声。

生理课还教过,雄虫的身体会因为释放大量信息素而陷入疲惫状态,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。

卡洛斯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些知识,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派上用场。

宁宴在半梦半醒之间陷入了轻柔的水波。不久,后颈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。

释放过信息素后,那片肌肤本就敏.感得不能碰。被这么一激,宁宴立刻反应剧烈地向前一挣,同时睁开了眼。

卡洛斯手中拿着一条热毛巾,见状赶紧伸手扶住他:“纹身贴不好洗,先热敷一下。”

宁宴仍是迷瞪瞪的。浴室里雾气弥漫,他的眼中同样含着蒙蒙的水汽,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,慢吞吞的靠了回去。

毛巾于是又覆了上来,片刻后轻轻揉搓起来。在热与痒之间,宁宴又感到隐约的痛意。

“……疼。”他嘀咕一声,用湿漉漉的手推了一把卡洛斯,在银灰色衬衫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湿手印。

卡洛斯捉住他的手腕放回水中,偏头观察片刻:“纹身贴在皮肤上停留太久,过敏了。”

佣虫已经将加急快递送来的睡袍放在门口。卡洛斯把昏昏欲睡的雄虫从浴缸里捞出来,换衣服吹头发,涂上过敏药,喂了点水,然后塞进被窝。

宁宴的脑袋一沾上枕头,困意立刻铺天盖地涌上来。

“宁宁,睡吧。”卡洛斯替他掖好被角。

眼见着雄虫睡熟了,卡洛斯在黑暗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,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。

此时已经接近黄昏。卡洛斯去浴室冲了个澡,出来后打开静音的终端,屏幕顿时被无数消息提醒与未接通讯淹没。

在艾德蒙德酒店的军雌们已经撤离。那份餐食的调查报告在不久前发进了卡洛斯的邮箱。

饭菜中的剂量对于亚雌来说并不算大。可见休伯格既计划着惹恼温斯特,又生怕药量太多、让两虫真的发生了什么。

但这对雄虫来说又是不同的概念,再加上套房内残留的A级信息素诱导,宁宴怎么可能扛得住。

还在哈雷尔家族时,卡洛对休伯格这个血缘意义上的雌兄并无明显印象。在进入第三军后,听闻哈雷尔元帅将休伯格选为继承虫,才对他有所关注。

温斯特的话虽然刻薄,但并没有说错。休伯格继承了元帅的野心,却没能继承元帅的城府与心计。

只是没料到,这次不入流的算计,竟然险些让他得逞。

卡洛斯闭目思忖许久,才开始处理消息。

短短半天时间堆积了不少公务。雄虫还在楼上睡着,卡洛斯也就没有回军部,虽然多有不便,但还是留在家中。

入夜,卡洛斯停下手头的工作,去卧室看了一眼,见宁宴睡得正香,又轻悄悄退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