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(第2/3页)
照微睡到第二天晨起时仍有些头昏脑涨,昨夜发生的事她隐约记得几个片段,又怀疑是梦中,遂叫锦春来问:“昨晚兄长入宫了吗?”
“娘娘,您认错了认了呀,那位是薛大人。”
她俯首到照微耳边,将她昨夜那丢人现眼的情状给她复述了一遍,照微果然痛心疾首,掩面长叹道:“喝酒误我!”
她叫江逾白去送一瓶跌打损伤的药膏给薛序邻,临了又改了主意,“本宫得亲自见他一面,叫他在集英殿值房里接驾吧。”
集英殿里堆满了未来得及收整的卷帙,可见这些日子,他确实在忙修书的事。
照微见此心中更惭愧了,装模作样将他已整理好的部分拿来翻看,“五谷令……嗯,本宫从工部和钦天监里找几个人来帮你吧。”
薛序邻却未领情,说:“多谢娘娘好意,但该找的书臣已经找到,心中已成腹稿,无须外人帮忙。”
照微问他:“你认识冯粹么?”
薛序邻想了想,“闽州劝农官?”
“是他。”照微点点头,“他去年在闽州研究出了新的稻种,说是一年能种三季,全年的稻米产粮翻两倍。本宫宣他入京的旨意上月已经送去闽州,他这两天就能到,便是他来,你也不愿意请他帮忙么?”
“他……”
薛序邻噎了一下。他当然听说过占城稻的名声,据说去年闽州的一个稻种试验县的产粮已经赶上了半个州,这样的能人,他当然想见一见。
她也太会看人下菜碟了。
薛序邻纠结了几番,最终说道:“臣愿意请冯先生斧正,多谢太后娘娘引见。”
见他收了这点好处,照微又命内侍将玉露清凉膏呈给他,“听说你脚昨夜被砸了,本宫特意带了药膏来送给你。”
薛序邻将药膏捧在掌中,语气略有几分不自然,“多谢娘娘。”
“不必客气,”照微笑吟吟望着他,“那昨晚的事就算翻篇了?”
薛序邻不答,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:“臣真很像他吗?”
照微装傻,“谁?”
“令娘娘昨夜饮伤心酒的人。”
照微轻笑道:“本宫伤心时从不饮酒,只有心情好时才饮酒。薛平章事不要口说无凭。”
“是么,臣口说无凭。”
薛序邻面上现出几分浅浅的苦笑,“臣不仅说的无凭,原来心里想的也无凭。”
照微眉间轻蹙,抬手缓缓揉按宿醉后仍昏沉的额头。
她这副好似不明白他在讲什么的表情,令他想起昨夜她问他是谁时的困惑情状。薛序邻冷静了一夜、劝解了一夜的心里又生出不甘,他撩袍跪在殿中向她叩首,沉声说道:“待臣修成《五谷令》后,请娘娘将臣调出翰林院。”
“去年年底吏部呈磨勘册,确定今年调任的人选时,本宫曾问过你的意见,那时你说仍想留在翰林院里修书、讲经筵,同平章事只是个虚衔。”
照微问他:“眼下不年不节,你怎想着要出翰林院了?”
薛序邻回答道:“得遇娘娘之前,臣已在翰林院中坐了八年冷板凳,是因姚党在朝中一手遮天,而臣不愿苟同。去年朝中形势已有拨云见日之态,臣仍愿意留在翰苑,是因为娘娘曾说过,愿引臣为知己。臣想着朝中虽人才辈出,能做娘娘肱骨者多,而能为知己者少,所以甘愿留在翰苑修书治学,闲时入宫为娘娘和陛下讲经筵,不碍任何人的眼,也无须让娘娘为我忧心。”
他语气稍顿,又说道:“可是臣昨夜才想明白一些事情,臣在娘娘心里的地位,并不如臣自视那般重要。或许娘娘并不缺解闷的人,那我枯留翰林院并无意义,不如回归朝中,尚能为娘娘分忧政事。”
照微没想到他心里竟有这么多区区绕绕,怔愣了片刻,试探问道:“只因本宫昨夜饮了酒,竟将你得罪的这样狠吗?”
薛序邻再深拜,解释道:“娘娘饮酒不是为臣,酒后所言也不是针对臣,又怎会将臣得罪。”
“那你何必突然要走?”
“久居书馆本非臣愿,臣也想逢盛世而伸志,建功业而立名。”
照微想了想说:“不是本宫要拦你,如今不是集中调任的时候,你没有大功劳在身,若是突然将你调到要职上,难免惹人非议。”
薛序邻道:“臣请调去地方任知州历练。”
照微不赞同,“那岂不成了外贬?”
“是臣自请,非娘娘恩薄。”
照微轻轻敲着玫瑰圈椅的扶手,盯着他问道:“薛序邻,你宁可贬出京去,也不愿再瞧见本宫这张脸,是吗?”
薛序邻说:“娘娘圣明无过,是臣生了妄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