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(第2/3页)
杜思逐被挑破心事,一时羞愧难当,喉中梗了半天,才嗫嚅道:“只是舍妹胡说,我绝不敢对太后娘娘有任何僭越的心思,反倒是……反倒是……”
反倒是什么,他迟迟不敢说。
容汀兰也不甚在意他心里怎么想,她说:“我不做诛心之论,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,知道感情乃自然而生,人难以凭意志自控。但人之礼教,不在于束缚自己的内心,而在于规束自己的行为,无论你心里对照微是什么感情,你都不该透露出来,教人抓了你们的把柄。上次是自家妹妹,以后若是别有用心的人呢?三郎,世间的好姑娘千千万,但大周的太后只有一位,我的女儿也只剩这一个。”
她言语温柔,态度和若春风,然而句句皆如带刺的软鞭,落在他心头,火辣辣地灼烧着,烧得他冷汗透襟,脊背生凉。
竹亭中一时悄然无言,温柔清凉的春风将姑娘们的笑声送入亭来。
容汀兰不想与他闹得太难看,话说到此便开始往回转,含笑拾起桌上的茶盏,曼声说道:“没有缘分的事不必自扰,但咱们两家的亲缘未必止步于此,你这两个妹妹叫人见了心里喜欢,不知可许配了人家?”
杜思逐微愣,“不知您是想为谁说和姻缘?”
容汀兰笑了笑,“我不爱操心别人家的事,自家就一个儿子,还能是为谁?”
杜思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,语气僵硬地说道:“不行。”
容汀兰微愣,“莫非是两位姑娘都早早定了人家?”
“妹妹们虽然皆待字闺中,但母亲绝不会将她们任何一人嫁给一位心有他属的丈夫。”
“心有他属?你是说子望他……”
刚刚被容汀兰告诫一番,杜思逐心里正十分不痛快,闻此言,几乎忍不住要破罐子破摔,将祁令瞻心里藏的那些腌臜事一起抖露出来。
“这么久了,难道您还看不清楚么,祁令瞻他——”
“娘!”
话音被打断,照微从亭外快步走进来,像受了委屈的阿盏似的飞扑进容汀兰怀里,摇着她的胳膊控诉道:“哥哥他又欺负我!”
当着照微的面,杜思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。
容汀兰无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,“你是咱们家的二祖宗,子望敢欺负你?”
照微哼了一声,埋在容汀兰怀里嘟囔道:“你又偏心!”
此时祁令瞻从亭外走进来,迎上容汀兰的目光,轻轻点了一下头,容汀兰与他心照不宣,没有多问。
适才照微跟出了竹亭,祁令瞻在数十步开外的桃花树下止住脚步。
他的襟上落下一朵盛极的桃花,被他无情抚落,见他面色不豫,照微脱口而出问道:“你又怎么了?”
祁令瞻开门见山问她:“杜思逐的妹妹说他喜欢的姑娘是你,你怎么说?”
照微颇觉好笑,“你特意引我出来,就为了问这个?”
“这件事很重要,照微。”
祁令瞻微微压低了声调,“你给杜家的恩宠已足够惹旁人眼红,你与杜思逐之间绝不能有任何不清白的地方,否则你为抬举武将所做的一切,都会被视为徇私情,不仅文臣会攻讦你,武将们也会为此不齿,怀疑你北伐的决心只是一时为情爱迷了眼睛。”
照微讶然半晌,“我何时说我喜欢他了?”
“那方才他妹妹说那样的话,你为何不反驳?”
照微气也不是笑也不是,“好哥哥,你是不是太敏感了?这种话作没听见便罢了,难道非要闹得人尽皆知,叫人下不来台么?”
祁令瞻语气微顿,“这么说,你对他没有任何私情?”
照微不答,一双清泠泠的秋水目望着他,黑白分明如银水曜玉。
她反问道:“那你问这些话,也是尽出于公心,半分没有出于私情么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敢说是,我再回答你。”
祁令瞻问她:“我出于什么心,对这件事而言很重要吗?”
“当然重要。”照微拾起落在衣上的桃花,捧在掌心里把玩,她说:“倘你是出于公心,我就算讨厌你这般质问,也会与你讲清楚。倘你出于私心,那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想与你多说,你这个假公济私的懦夫。”
她的话不留丝毫情面。
理智而言,祁令瞻觉得自己应当誓以为公,既是为了有立场劝谏她,也是为了杜绝自己心中隐秘的念头,须知他的身份和立场,比杜思逐更不配与她言私情。
可是理智毕竟有限,数番试探与折磨后,纤薄得如同一触即破的窗纸。
沉默许久后,他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:“我问心有愧。”
照微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笑,却又在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后倏然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