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 心疾(第2/2页)

“不准死,你若死了,我也随你一起死!”

他在她耳边咬牙发誓,目光透露出一股癫狂。

-

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不复回。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,朝如青丝暮成雪。”

深夜的酒馆阒寂无人,陈适一口一口地喝着辛辣酒液,吟诵着谁也听不懂的诗词,又哭又笑,看着让人害怕。

酒馆伙计磨磨蹭蹭地走过来,小声道:“陈公子,小店已经打烊了……”

陈适趴在桌上,一动不动,鼾声如雷,像是已经睡着了。

伙计没办法,只得伸手推了他一下,却是纹丝不动,他正要再使点力时,陈适突然抬起头,大声吟道: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!”

说完拿起酒坛,咕咚灌下一大口,因为喝得太急,不慎呛着气管咳嗽起来,大半酒液都喷了出去,打湿了胸前衣襟。

伙计被他这模样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。

陈适一抹下巴上的酒液,看着他问道:“你方才说什么?”

伙计结结巴巴道:“我……我们已经打烊了……”

“哦,那我该走了。”

陈适拎着酒坛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伙计赶紧拉住他的袖子:“陈公子,您的酒钱还没付啊。”

“怕什么,我还会赖你的账么?”

他从怀里摸了摸,摸出几个铜板,扔在酒碗里,叮叮当当作响。

“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,拿去!不用找了!”

可这也不够啊,伙计数完铜板,苦着脸想。

不过掌柜的说过,陈公子是他们酒馆的常客,还是个官家人,不好得罪,将差的酒钱记在账上,下回再找他讨就是了。

伙计将铜板收了,拿下肩上的白抹布,利落地打扫起桌子来。

“岑夫子,丹丘生,将进酒,杯莫停……”

陈适醉醺醺地走出大堂,到门槛处时,正好与进来打酒的客人撞上,那大汉见他一句道歉也不说,气得一把拧住他肩头。

“你瞎了?撞到老子就想走?”

陈适回过头来,悠悠地打个酒嗝,醉眼迷离地笑道:“与君歌一曲,请君为我倾耳听。”

大汉被酒气熏了个正着,当即大怒:“什么东西!”

他抡起醋钵儿大的拳头,一拳揍中陈适眼眶,陈适只觉眼前漫天星斗,霎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,他踉跄着后退几步,一跤跌倒在门槛上,酒坛摔得稀碎,紧接着,雨点儿似的拳头落了下来。

“钟鼓馔玉不足贵,但愿长醉不复醒。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,哈哈,惟有饮者留其名……”

身体越痛,他越是笑得开心,忽然肚子被踹中,胃部剧痛袭来,他喷出一口血花,蜷缩着身子,边笑边咳,咳出眼泪:“陈王……陈王昔时宴平乐,斗酒十千恣欢谑,主人何为言少钱,径须沽取对君酌……”

大汉简直一头雾水,嘀咕道:“哪儿来的酒疯子?”

陈适翻了个身子,望着天上月,喃喃道:“五花马……千金裘,呼儿将出……换美酒……”

“哎,怎么打人呢?”

一名文士打扮的人出现,阻止了大汉的暴行,那大汉也揍够了,便吐了口唾沫在陈适身上,踅进大堂去沽酒。

“陈大人,如何,还能起来吗?”

文士笑眯眯地俯视着他,陈适眯着醉眼,认出这人有些眼熟,似乎是上官熠跟前的幕僚,叫李墉。

在李墉的搀扶下,他从地上爬起来,灰头土脸,眼眶上好大一块乌青,下巴上还挂着血。

李墉不禁叹道:“天子脚下,还有人殴打朝廷命官,巡城御史都是干什么吃的?”

“多谢,多谢仁兄搭救。”

陈适笑嘻嘻地拱手行了个礼,便欲离去。

“陈大人,”李墉在背后叫住他,“我家主人一向赏识有才之士,欲邀大人一晤,不知大人是否有意?”

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……”

陈适走得头也不回,身后传来李墉幽幽的嗓音:“人生而有别,岂不见有人今日在南郊圜丘,天子亲自加冠,受百官跪拜,可谓是志得意满,而你却只能在这酒馆独自买醉,来日他若登基,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清算你,刀斧即将落下,大人打算引颈就戮吗?”

他脚步一顿,神色复杂地回头。

李墉站在廊下,头顶悬着两盏西瓜灯,眼底笑意闪动,愈发显得诡谲。

“十年寒窗苦读,学得满腹经纶,却此生都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,陈大人,就不觉得可惜吗?大人若愿来我家主人座前效力,在下保证,你不仅可以一雪前耻,还将入阁拜相,公侯万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