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堂审(第2/3页)

沈茹赫然睁开眼,记得,要勇敢,要像谢柔一样勇敢。

她脸色发白,轻轻地点头。

因为是两案并审,怀钰依然作为被告出场,只不过与上回不同的是,这次他是坐着受审,只因上次会审过后,圣上下旨严词申饬,国家法纪要分明,但尊卑礼仪也不可废,怀钰就算有罪,也是大晋亲王,尔等是臣,岂有人主站着,而臣工坐着的道理?

胡世祯大抵明白圣上心底还是偏袒侄儿,只是迫于朝野舆论,不得不作出秉公处置的姿态。

他是皇后党,与国舅武清侯数次密谈,想借此次难得机会,给怀钰定罪,向圣上施压,迫使他出京就藩,以免威胁九皇子地位。

可既要泼脏水,又要礼敬怀钰的亲王身份,这其中的分寸要拿捏好,不是件容易事,何况两旁又有王子琼这个老狐狸和蓟青这个愣头青掣肘,更是难上加难。

胡世祯心底叹了口气,恭恭敬敬地请怀钰上座,这才开始审案。

“陈沈氏……”

他刚说出三个字,就被一道嗓音打断。

“部堂大人,小可有话说。”

胡世祯一看堂下站着的人,头皮就开始发紧:“哦,你有什么话要说?”

吴不平娓娓道来:“沈姑娘与陈公子夫妻情缘已尽,双方划清界限,恩断义绝,部堂大人再称呼她为‘陈沈氏’,不大合适,请以沈姑娘的本姓呼之。”

胡世祯:“……”

胡世祯简直想骂人,他与吴不平早就打过交道,十多年前,他还在湖广的臬司衙门任按台,那时长沙县有一宗争地产的案子,当地缙绅为争一块风水宝地建祖坟,将一户人家的男人活活打死,徒留孤儿寡母,被赶出家门,无处可去。

寡妇一纸诉状将他们告上县衙,知县早已被收买,她理所当然地败诉,之后又告去长沙府,再度败诉,她背着儿子,徒步百里去省里击鼓鸣冤,就这样一级一级地往上告,官司断断续续打了三年,花光她所有积蓄,只能靠乞讨为生。

吴不平任她的讼师,不收她一文钱,那时胡世祯就是主审,他深刻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狡诈难缠,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,这个刁棍还是如此不好对付。

胡世祯清了下嗓,道:“不过是个称呼而已,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。”

吴不平认真纠正:“部堂大人此言有误,事虽小,理却大,孔圣人云:名不正,则言不顺;言不顺,则事不成;事不成,则礼乐不兴;礼乐不兴,则刑罚不中;刑罚不中,则民无所错手足。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,言之必可行也。名实之分乃千古议题,部堂如今若连称呼都叫不对,还如何审理此案?”

胡世祯哑口无言。

沈如海在后堂听得清清楚楚,借着茶杯遮掩,胡子下翘起一丝笑容。

他也是刑名出身,坐衙升堂过无数回,自然知道胡世祯是被驳倒了,对付读书人最好的方式,便是借圣人言论作筏,从春秋大义的制高点狠狠抨击,此招都被前人用滥了,却是屡试不爽,只因没有一个读书人敢说四书五经不对,这个讼师倒是有些真本事,一上来就给了胡世祯一个下马威。

沈葭是听不懂这些的,只嘀咕着怎么好端端又扯起圣人云了,还审不审案了?

前堂——

陈适学贯古今,对名实这种议题不可谓不熟悉,既然吴不平从名实入手,他自然也以此切题。

“说的是,名不正则言不顺,她是我的夫人,我未休她,她于名义上便是我的妻,凡出嫁女子,冠以夫姓,胡大人以‘陈沈氏’呼之,何误之有?”

吴不平冷笑道:“此一时彼一时也,陈公子若尽到丈夫责任,爱护敬重发妻,自然名副其实,可你痛殴发妻,先虐其身,再辱其心,空有丈夫名义,行的却是猪狗禽兽之事!名不副实,竟还有脸以丈夫身份自居?”

“你!”

陈适走近一步,脸气得涨红,看着吴不平笑吟吟的模样,他突然意识到,这个女人就是在试图激怒他。

他深呼吸一口气,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
胡世祯头疼不已,怎么案子还没开始审,就在称呼这种小事上吵起来了?

他正要出声,坐在圈椅上的怀钰发言了:“我看吴先生说的很对么,上了堂,只有原告被告之分,这不是陈大人先前所言吗?依本王看,就叫沈氏罢。”

胡世祯巴不得结束这场纷争,因此采纳了这个提议,看着沈茹道:“沈氏,你借用女犯刘尹氏身份,假死逃遁至杭州,可有此事?”

沈茹垂着头,声如蚊呐:“有。”

胡世祯一拍堂木:“抬起头来!大点声!”

沈茹吓得身子一抖。

怀钰歪坐在红木圈椅上,托着腮“啧”地一声:“胡部堂,有话好好说,别拍惊堂木,本王的心都被你吓出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