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我要逆风去 不管艰辛 第四章(第3/5页)

丫头的父亲是兵团卫生大队的,人称洪老头。他每隔一段时日就按照土方子去山里采集药材。他年轻的女儿自幼在山里成长,是个十足的山里野丫头,也是个山里好帮手。

但她太爱多管闲事,看到冰面上发生的情状便赖在树丛里不走,非要看一个究竟。

洪老头没法子,只好打个手势,暗示女儿万不可发出声响来。

他们静静俯卧在丛林里。

冰面上的老毛子们一看拉上来的是中国人,其中一个抬了抬枪杆子,被领头的阻止了。

领头的是个金头发的中年人,他指挥抬枪杆子的那个搜那两个湿淋淋的倒霉鬼的身,还真搜出来一件东西。

丫头定睛一看,几乎乐了。

这些娇气的大城市里来的青年,竟然带了怀炉放在身上取暖,可真是有一套。

领头的看看怀炉,伸手拿过来揣进兜里,一挥手,一群人扬长而去。

如果丫头和洪老头没有在这天路过这里,这两个人就会难逃冻死在冰面上的厄运。

但洪蝶对江湖说:“很多年以后的丫头情愿他们冻死在那里。”

小荣醒过来时,看见丫头端着一碗面疙瘩在他的面前。

这是一个好看的姑娘。他想。

白皮肤,深眼廓,头发又黑又亮,辫子末还绑了喜儿绑过的红头绳。他又想。

他想着,就把面疙瘩呼噜吃完了,里头加了麻油和酸辣粉。他吃得快,还连打了几个喷嚏。

可真是好吃。

丫头也在想,这是一个相貌体面的青年,这么斯文白皙,脸颊瘦瘦的长长的,像《红色娘子军》里的洪常青。

丫头的家离开兵团只有五里地,卫生队就在他们院子里,一色土墙草顶,颜色灰塌塌的。丫头在自己的屋子里头,用城里买来的彩色纸头剪了许多蝴蝶贴在灰白灰白的墙上,小荣躺在炕上数着蝴蝶,绿色的有八只,蓝色的有九只,红色的有二十只。

可真漂亮啊!

他对丫头说:“嘿,我以前在动物园看到大型斑蝶,翅膀是黑底红纹的,可大了。”

丫头坐在炕头,拿起包了红线的剪刀开始剪蝴蝶,她说:“我听说过动物园,把老虎狮子都关着。连蝴蝶都是死物,有什么好看的?”

她侧着头,颇有不屑,她问:“你们怎么掉河里的?”

小荣并不感到害羞或脸红,他照实讲了刚才的经历,讲到精彩之处,还把眉毛一扬,眼神很有光彩。

丫头嘘他:“吆吆吆!你还了不起是吧?”

小荣伤势好了以后,每个礼拜都会去卫生队。

他把他从食堂盛好的面疙瘩汤伸到丫头面前:“嘿,给点酸辣粉。”

丫头一手绑着辫子,另一只手用来赶他:“去去去,哪里来的不要面皮的穷小子来讨酸辣粉。”

可是最后还是给了。

过了这一年冬天,黑龙江的崇山峻岭开始抽起了绿条条,冬冰融化,对岸的老毛子再没法渡到这头来。

小荣的家里寄来了包裹,他拿了两瓶麻油,一罐味精,一瓶酸辣粉,一块药皂,用漂亮的粉色新毛巾一裹,送到了丫头家里。

他还递了一包大前门给洪老头,同洪老头在炕上聊到半夜。

丫头一推门进来,说:“真是熊有熊路,狗有狗路。”

小荣在炕上笑得打滚。

他的家乡话是“虾有虾路,蟹有蟹路”。他对丫头说:“中听。”然后把随身带来的另一个包裹递给她,丫头瞠目叉腰。

他抱拳作揖:“给洗洗。”

是他的脏军服。

丫头看着眯着眼睛抽烟的父亲,洪老头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,他歪在炕上打盹。

之后的一些日子,丫头发现父亲手头多了些西药,阿司匹林,青霉素等等。是小荣托小虎弄来支援卫生队的。她骂小荣是个搬山鬼。

洪老头在炕底下离开火源的另一头挖了个洞,还藏了些多出来的东西。

第一年藏的是怀炉。

这年春节,洪老头带着丫头去哈尔滨的亲戚家拜年,送去了一些山货,还有一条大前门。老头还跟闺女在城里下馆子吃了一顿实在的猪肉炖粉条。

丫头问父亲:“哪里来的钱?”

洪老头一直抽大前门了,他边吞云吐雾边说:“和老毛子换的。”

丫头又问:“哪里来的怀炉?”

洪老头敲了闺女额头一下,说:“小荣是个聪明蛋,城里多好啊!他城里比这里还要好,闺女你想去不?”

丫头回去之后,等小荣休假,约他去了附近的林子里。

林子都绿了,气味清新,面目也清新,一片生机勃勃。

丫头严肃地警告小荣:“你这是投机倒把,是犯罪。”

她进了一趟城,学了一些新名词,还知道怎么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