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生离(第4/4页)
“是!”
阿枝说不上是身体更痛,还是心里更痛。看着燕珝的模样,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。
这是她深深爱过,想要一起共度余生的人。
无数次触摸的脸颊,每一个轮廓都分外熟悉。
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,探索过彼此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,却在心里越来越远,相隔千里。
即使对面,仍旧难以依靠。
阿枝口中泛起了铁锈味,“就当我,不知好歹。”
燕珝牙关紧闭,一次次抑制住自己的暴虐。
他想要给她拢入怀中,将她的唇完全封住,免得她又不知所谓地说一些让他难受的话。
想要锢紧她单薄的身子,看看她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想要一次次地让她的眸中只有他自己,只有他可以在她的身体上留下痕迹,可以是指印,可以是吻痕,唯独不可以是伤痕。
她脖颈处的伤口已经愈合,带着粉色,随着她一次次地颤动在他的眼前晃动着。
他想问她。
你是没有心吗。
可他又明白,她的心如今已经离他而去。
是他自己将她推开的。
明明早就该意识到,是他自己的选择,将她推到了与他隔绝两端的境地。
燕珝一直明白利益权衡。在明白自己喜欢上她时,就知道,自己一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他的爱对她来说是危险的开始,他便克制住自己所有的欲望。围场之后,他不再见她,即使无数次走到了芙蕖小筑前,也不敢堂堂正正地见她一面。
只敢在深夜,当一个夜闯门户的贼,偷偷地瞧上一眼。
那时他想,等事情告一段落,她的危险便会消弭。到时候,他们依旧可以在一起。
只是委屈她,等上一阵子。
很快的,不需要多久。他日夜辛劳,只要最后是她,他多累都可以。
知道她受了委屈,他会给她报复回来。让那些害她的人,付出上百上千倍的代价。
燕珝看着阿枝漆黑的瞳孔,好像自己也陷入了恍惚。
可为什么她不愿意等等他,等到他来。
她的心病是什么时候有的?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自己,甚至想要自尽。
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吗?
——燕珝如遭重击。
是了,她不知道。
他闭上的眼中情绪翻涌。
这是他,自负的代价。
是他自己的选择。
良久,就在阿枝以为他绝不会放她走的时候,燕珝睁开了双眼。
“好。”他说。
“我放你走,”燕珝缓缓开口,“我会以你有佛缘一事向陛下请旨,让你移居南苑。日后行走于永兴寺,带发修行。”
“你不想当侧妃,可以,我给你自由。”
燕珝看着她一点点松动的手,在她毫无防备之际打下了刀,刀尖在他的掌心划出一道血痕,鲜红的血液涌出,他却仿佛无所察觉。
“殿下……”
阿枝喃喃,不知道他是如何愿意松口,眼神中带着孩童的懵懂,还有怯意。
燕珝如今的样子,她从未见过。
有着上位者的威严,以及高傲者卑微的妥协。
“两年。”
阿枝抬头,她听到燕珝再一次开口。
“至多两年。”
燕珝紧抿着唇,做出了自己最大的让步。
“你爱如何便如何,至多两年,我接你回来。”
他拂袖,转身,不去看她。
阿枝心尖一颤,知道这是燕珝最后的底线了。
两年,两年又如何,只要她如今能离开。
她看着燕珝熟悉的侧脸,盈盈下拜。
“妾,多谢殿下。”
燕珝不受她的礼,一步步逃也似的走出了芙蕖小筑。
两年,至多两年,他心里默念。
她想走,那就让她走。心病难消,两年,不过两年。
至多两年,他便会登上整个大秦的至高位,到时候,无上的权柄与荣华……不,她不想要这些。
他不会再让她委屈了。
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胸口,燕珝忽然想到了先皇后去的那日。
也是这样的夜色,从未对他有过好颜色的母后第一次笑开。
这是将死的释然吗?难怪同样的神色出现在阿枝的面上时,他会如此惶恐。
原来是多年前,便见过。
燕珝头也不回地回了书房,第一次觉得这条路长得好像望不到头。
她离他太远了,燕珝不承认自己后悔,但他现在觉得,当时就应该给她放在自己的身边,寸步不离。
一点温热落在他的衣襟,燕珝眨眼,让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。
书房灯火亮着,他还要处理公务。
两年。
他一刻也等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