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现在才发现已经迟了

充之, 盈之。

如被吹起的羊皮筋,在狭隘潮湿的空间内不断壮大。

一往无前,穷究深探。

香雾萦绕直冲鼻腔, 几许飘渺在姜芙眼前,时而像云团,她一双眼珠子下浮动, 竟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飘。

一双无处安放的手因害怕而紧紧攥住拳头,一只被他宽大的手掌包住。

此事迟来,不是在他们彼时新婚的洞房内, 不是在他伤后的某一天, 而是在两年后的夏末, 不是因情,而是因怒。

一切都不是好时机。

她与崔枕安的一切都不曾贴过好时机。

因未知而无限扩大的恐惧夹带着隐痛传来。

蝴蝶正在缩翅, 她一歪头, 看见自己不停晃动的脚趾。

似有水珠甩在脸上, 和她的残泪混到一起, 打湿她的发际。

崔枕安的汗水打满他的侧脸,贴在姜芙脸上,一片温热。

呼出的热气灼人, 直往人耳朵里钻, 他单手捧着姜芙的脸,一声深一声浅含糊着说道:“恨我的人多, 既我左右不了,便不必顾。”

仇人三千奈他何。

他崔枕安想要的,没有得不到的。

既是姜芙先动心, 那便是命中注定。

凭她想来就来, 想走就走?

“姜芙, 别忘了我说的话……”又是吐出一道长气,笃定且不容分辩,“你只能爱我。”

劲腰加力三分,突如其来,使得姜芙不得已从鼻呛挤出一声。

崔枕安瞳孔微缩,越发深重。

“崔枕安……你混蛋……”姜芙紧闭双目,鼻头微红,涕泪交在一起,指甲用力掐在他的脖子上。

“现在才发现已经迟了……”怕她又说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,崔枕安不管不顾,再次以唇覆上。

……

崔枕安没有旁人所想的弱不禁风,姜芙觉得自己似烙铁上的一张煎饼,翻来覆去烤灼。

他入殿时还不到辰时,终肯放过姜芙后,已经过了巳时。

窗榻上的隔褥是天青色,如今水气近乎布满,氲成了水蓝色,只有沿角勉强看出原本的颜色。

殿内不开门窗,尤其闷热,崔枕安鼻尖儿滴落的汗珠子在阳光的照下透出一道道影。

姜芙微微偏过头,崔枕安垂眸在她额上印上轻轻一吻。

闭着眼不去管他,他退离后,将人自窗榻上抱起送往内室。

不同于窗榻下被气凝的闷热,内室较比凉爽,他将人放在榻中,又扯过锦被给姜芙搭上,这才随意拾了自己的长袍穿好。

殿内有萦素的长帐遮挡,女婢来送水时,里面春光自是一眼不敢窥看。

软帕过水,染了满手温湿,崔枕安轻步过来坐下,稍掀锦被,细细将她身上清理干净。

颇为认命的闭了眼,始终不肯睁开。

这厮是个体面人,尤爱整洁,身不存汗,衣不染尘。他手下轻柔温帕擦几下便重新洗过,细致、缓和。

换了一盆干净水,最后擦脸,这会她脸上的红意未消,唇周有一圈若隐若现的咬痕,崔枕安伸手抚了她光洁的额头,似忽然想到什么,“记得从前我伤重时,你也是这样给我擦脸,还会小心避着我的伤处。”

彼时他猜忌,堤防,时常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
只记得她无论做什么事都极有耐心,不紧不忙,面上总是挂着和暖的笑,而今才懂,她为何落入了崔枕安都视为深渊的境地仍能安然自处。

“回来吧,”温帕滑过她的耳垂,崔枕安气急一过,便不想再与她为难,“我能给你的不光是太子妃的位置,还有这世上的一切。”

仍旧不发一言,姜芙原本平躺,怒一翻身,扯起锦被将自己整个人蒙住。

心知肚明,即便是这世上的一切,却是将钟元排除在外。

握着帕子的手顿于空,而后随手丢回盆中,溅起一层水花。

待将自己也收拾干净,崔枕安未离开端云殿,而是重回榻边,那小小的一团仍缩在被子里不肯露头,仿似一直没动过。

他伸手掀开一角,里面的人没动静,试探着将锦被掀得更大些,这才发现,姜芙竟不知何时弓着身睡着了。

昨夜闹过一场,崔枕安没睡好,姜芙更没睡好。

今日折腾了这一圈,她小小的身子骨经受不住。

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突然入了眼,在她背上脊骨一侧,时间长久,疤虽淡了却仍有痕迹,打眼一瞧似胎记。

当年她傻傻的不顾掉落的瓦砾只顾护着崔枕安的头。

那场面他永远记得,而今再瞧,倍感唏嘘,指尖儿轻轻抚过那道疤,终是心头一软,崔枕安长臂一伸将人自被子里捞回到自己怀中,闷了这一场,才擦净的脸又出了一层汗,泪珠子挂在眼角。

轻抚她额,顺势朝下看去,身上满布先前做恶的痕迹,属于他的痕迹。

姜芙活生生的在他眼前,就应留在他的身边,享尽人间荣华,受万人叩拜,无人再能欺负她,无人再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