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(第2/3页)

愧疚是真,刻薄更是。

“我没看清,下错位置了。”棋盘一侧的崔旷在寂静的灯火下出声,伸手去拿落下的白子。

郑茵护住棋盘,“多大的人了,还悔棋?”

一直出神的姜佩兮抬眼看向多年来没什么变化的崔旷与郑茵。

陈纤看他们僵持不下,只笑不语。

“阿茵。”姜佩兮开口喊其中一人。

郑茵不情愿地撤回对棋局的保护,转身向姜佩兮卖可怜似地埋怨道,“我好不容易设的局,诱他落套。放过他这次,我就难赢了。”

姜佩兮看了眼棋局,“你还是赢面,不用担心。”

“姜姐姐教我呢?”郑茵开始撒娇。

“这不合棋局的规矩。”

“棋上还不给悔棋呢。”郑茵垮下脸,丧丧地继续落子。

姜佩兮没接话,只继续看黑白纵横的棋面。

人生也该有悔棋的机会。她想。

吴兴沈氏是世家的异类。

对于刚及笄的姜佩兮来说,恣意洒脱、率性而活的沈议,他身上无疑有着巨大的新鲜感。

因未曾触及而产生的兴趣,在她懵懂无知的爱意里掺入许多水分。

这种只因好奇而产生的好感,注定无法使自幼富贵优渥的贵女沉迷其中。

当阿姐也对沈议产生兴趣。

不懂包容,不能接受自己所有物被觊觎的姜佩兮,和沈议的缘分就这么走到了尽头。

所有物被觊觎带来的不悦,使姜佩兮对沈议的新鲜感瞬间消散。

于是那些因新鲜好奇而蔓延生长的喜欢,就此失去滋养它的沃土。

她很快便觉得沈议是惹人生厌的存在,甚至于厌恶那段经历。

那段过往,就此成为她生命里碍眼的存在。

至于沈议用以定情的绞丝纹镯。

在他们情谊互通的时间里,姜佩兮从没戴过。她后来戴,最开始只是想气死裴岫。

等发现母亲担忧她和阿姐会因沈议闹出隔阂后,姜佩兮便没再脱下那个镯子。母亲是裴岫的帮凶,帮着裴岫来恶心她。

戴白玉镯,使她获得一种隐秘难言的报复快感。

崔旷和郑茵再度闹起来。

郑茵这次先发制人,“你次次都看不清?”

“我手抖,没下对位置。”

“你就会耍赖,不和你下了。”郑茵开口威胁。

崔旷并不吃这套,“不下就不下。半斤八两的棋艺,还得瑟起来了。”

“你连四两都没有!”

“我四两拨千斤。”崔旷涨红脸。

陈纤抬手按住丈夫的肩,“输就是输,耍赖一次还不够。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。”

“就是。”郑茵深表认同。

她又问对方,“陈姐姐下吗?”

陈纤挥开不中用的丈夫,上手整理棋子。

崔旷灿灿坐到旁边,却还是不服气,“当初我和姚郡君下棋,我悔十回她都从不说我。”

郑茵揭他的短,“悔十回,你也没能赢一次。”

提及亡故之人,陈纤不由感慨道,“少时只有表哥能与她对弈,争个输赢。”

“是呀,裴岫只乐意和她下棋。”郑茵接话。

“没有吧?”崔旷犹疑道。

“怎么没有?”郑茵笑意盈盈,“她和裴岫引为知己,志趣相同,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。”

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
说着她的语气转为惋惜,“可惜姚姐姐早逝,不然如今阳翟这主妇的位置,哪轮得到周氏?”

“阿茵。”

崔旷看向开口之人,预估她要说的话。

“表哥如今的妻子就是朝端县君,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。”

她面色严肃,“这话朝端听了不高兴,表哥听了也要伤怀。”

崔旷睁大眼睛,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。最后与妻子目光对视,他眼里全是震惊。

陈纤笑了笑,无奈摇头。

郑茵乖巧地立誓保证,“知道啦。不提姚姐姐,不提裴岫的心上人,不惹他伤心。”

姜佩兮还想再嘱咐她两句,却有侍女进来禀报,“周司簿遣人来说粥食已做好,问姜夫人要不要用些?”

避开与沈议撞见后,他们静默无言地回到若谷院。一进院子,姜佩兮就被陈纤拉来看棋。

周朔则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睡觉,并且安排加餐的事。

听完侍女的话,姜佩兮起身告辞。

他们互相颔首致意。

等到人出去后,崔旷才看向郑茵,以恍悟的语气道,“难怪崧岳讨厌你。你这么忽悠瑾瑶,歪曲他的心意,他不针对你,针对谁?”

执棋落子的郑茵讥笑道,“他讨厌的不是我忽悠姜姐姐,他讨厌的是姜姐姐信我的话。”

“其实他讨厌我有什么用呢?”

郑茵神情无辜,“姜姐姐不喜欢他,又不是我导致的。”

赢子拿棋的陈纤此刻幽幽道,“如果不是你让瑾瑶误解,她未必悟不到表哥对她的心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