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逆鳞(第3/4页)

熟人托熟人,一点一点的关系网铺开,终于与湘省省城工业厅、计划部门都牵上线。

陈志路很有大哥风范,丢下一句“坐火车太辛苦,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跑也不方便,我一个人去就行,你在家等消息。”送陶南风到江城建筑大学门口便回去了。

晚上六点半,路灯亮了起来。

陶南风刚走在门口,黑暗里突然窜出一个人,一把将她拉住。

这人眉目清秀、满面泪痕,是陶悠。

“南风,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,你劝劝爸爸,让他原谅我吧?我不奢求搬回来,只求能够让我三不五时回来看望看望爸妈。

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,我不该在那个关键的时候摔断手,让我替我上山下乡当知青。我不该这么长时间连封信也不给你写,上班赚钱了也不给你寄点钱,我知道错了,你原谅我吧!”

如果她这样的恶行还能够得到原谅,那这世间哪有天理?陶南风冷着脸一把甩开她的手,侧身而过。

一进家门便见到冯春娥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伸手一把抱住她小腿。

“南风,你可回来了。是我的错,一切都是我的错。我不该存私心让你替陶悠当知青,更不应该隐瞒你去农场的消息,我给你磕头,我给你下跪,求你可怜可怜我,劝劝你爸不要生我的气,我对你、对这个家是掏心掏肺地好啊……”

这两个人怎么突然一起认起错来了?陶南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。

陶守信从书房闻声而出,将陶南风拉开,护在身后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冯春娥眼泪像不要钱一样纷纷而落,面色苍白而憔悴:“陶老师,我给南风道歉,求她原谅我。是不是只要南风原谅我,我们就能回到从前?咱们这个家建起来不容易,不能轻易毁了啊……”

屋外陶悠被陶南风一巴掌推开,差点摔倒,吓得一颗心突突地跳:果然是去了乡下,连人都变得粗野起来。

她听到屋里的动静,站在院子里掉眼泪,故意提高音量。

“南风,你要是气不过,打我、骂我都行,别让爸爸和妈妈离心离德啊。爸妈都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,结婚八年没有红过脸,左邻右舍谁不羡慕他们俩感情好?你……你一年半才回来一趟,不要让爸妈为你难过伤心啊。”

这一家人动静太大,引来左邻右舍从屋里走出来,都开始劝架。

“一家人哪有隔夜仇?有事好好说嘛。”

“南风以前挺老实一个孩子,怎么一回来就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!”

“就算是替了陶悠去上山下乡,也不至于这么记恨吧?”

“冯春娥好歹也是南风的长辈,跪在地上哭成那样……真的是可怜哦。南风你就大人大量,原谅她吧。”

邻居们的议论传到耳朵里,陶南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。

原谅?怎么可能原谅。

冯春娥洗衣做饭、端茶倒水、当着父亲和邻居的面各种嘘寒问暖,人人夸赞是个贤惠人,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。

可是在陶南风去世之后,她迫不及待处理所有遗物;父亲提出离婚,她寻死觅活逢人便哭各种道德绑架;陶守信不堪其扰搬出去单住,她到处散播谣言说他有了外心;父亲死后,她与陶悠立马变卖书房里的古籍字画文玩玉器,其中便包括那一个玉扣“绝处逢生”。

第一任婚姻,冯春娥由农村跳到城市;第二任婚姻,她由工人变为教授夫人,继承了一大笔遗产。

人前一套、人后一套,扮演弱者获得好处,这个女人心机深得很。

如果不是因为她是父亲的枕边人、合法妻子,陶南风根本不愿意再与她多说一个字、多给一个眼风。

陶南风弯下腰,与冯春娥目光相对,轻声道:“我若可怜你,那谁来可怜那个在农场丢掉性命的陶南风?”

对上陶南风那双清冷漂亮、酷似陶守信的眼睛,不知道为什么冯春娥后背一阵发凉,说话不自觉地结巴起来:“什,什么丢掉性命?你不是好好地活着!”

书中字字句句涌上心头,陶南风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凄怆感。

她直起腰转过头,看向院子门口的那棵梧桐树。梧桐枝干上的棕色树皮有些脱落,露出斑驳的色彩,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个旋儿。

如果冯春娥和陶悠这样的小人都能够成为书中主角,那这本书的作者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。既然老天让自己侥幸活了下来,那怎么也得讨回一份公道!

“你千万别哭,原本该哭的人是我,是我父亲!

你们多聪明,多会算计啊。先故意换个最艰苦的去处,再假意摔断手,把柔弱的我送得远远的,最好是死在异乡,这样我父亲、我父亲的资源、我们家的房子和家具就都是你们的,是不是?”

陶南风这番话一说,众人都惊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