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(第4/5页)
没抢着生意的三个摊主凑到一块闲话。
“前个晚上,二东又捶李玲娘了。我昨天去三虎子家,特地走二东家门前过。哎呦,你们是没看见,李玲娘鼻子都被打歪了。”
“打也活该。前个下晌几个穿着体面的爷们经过咱这,坐她摊上歇脚。她端茶倒水殷勤得很,又笑又扭腰摆臀的,比人家才成了亲的小媳妇都娇俏,勾得几个爷们都没管住眼珠子,不住往她看。”
“她家那小丫头跟她是一模一个样,才七八岁走起路来就晓得扭腰肢了,长大了不定比她娘…”
一块饼起锅,摊主锅铲敲锅,嗙一声,吓得三个背后说人的都不禁震了下。刚欲拉黎上的那位大娘想骂不敢骂的样子,叫辛珊思勾了下唇。瞧三人年岁也不小了,怎么就不知道积点口德?
二十张卷饼端上来,摊主又打开煨在炉上的罐子,夹出一大盘猪杂切一切,给他们配上几样素菜。
味道不咸不淡,还挺香。辛珊思怀里的小姑娘又急了,黎上倒了碗水,将她抱过来。陆爻瞧着他侄孙女看菜喝水喝得啧啧香都心疼,夹了菜卷起饼代她大咬一口,嚼几下便点点头:“好吃。”
摊主收拾摊子,目光一次两次地瞄向背对着他的那人,眉头紧了又紧。
二十张饼吃完,尺剑结账。
铜钱递来,摊主终于停止抹摊子了,沉了沉气,没接那铜钱,手离抹布绕过摊子走到桌边,定定地看向黎上:“您治个人要多少银子?”
“犟二成,你媳妇都那样了还治啥?”坐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的妇人吐了嘴里的边果壳:“天天好汤好水照顾着,身子还一日不如一日。说你犟驴你是真犟驴,东村口黄寡妇多标致,扒着你你不要。你媳妇有啥好,跟你回村有六七年了吧,她给你煮过几顿热乎饭?不是我说,你就该跟二东学学,狠点。”
认识他?黎上打量着汉子:“她什么病?”
“不是病…”汉子压着声:“是毒。”
黎上轻眨了下眼:“什么毒?”
“炽情。”
辛珊思意外,转头看向黎大夫,这摊主的媳妇不会是从沁风楼逃出来的吧?
黎上读懂了珊思眼里的意味,便直接问了:“沁风楼?”见汉子身子绷得更紧,便知答案了,“她身子若败得太厉害,未必能撑过解毒。”
“这么说您是真的能解炽情?”汉子眼都亮了。
“能解,但还是刚那句话。身子若不行,她未必能撑住。”黎上低头看他的小姑娘,一顿饭把她吃美了,润润的小嘴巴还在啧。
汉子才亮起的眼又黯了下去:“但是…她没多少日子了。”
“既如此,那你就收摊吧。”至于诊金,黎上并不多在意。人值得,一文也治。心情不佳,予上万金他也不想动弹下手。
陆爻想说不用去了,这男子的夫妻宫已塌,可看他压抑不住的激动手脚利索地收摊,话又吐不出口。
驴车下了官道,往南冯庄去。汉子推着长板车稳重地走在前领路。他家不在庄子里,沿庄外路绕到庄子北角上即到。小院不大,但泥墙要有七八尺高。
未等进门,汉子就高兴地喊道:“温娘,你看我把谁请来了?”放下长板车,他打开院门,将门轻巧地推开,回头瞧已跳下辕座的青年,“快…黎大夫快屋里请。”
陆爻没跟着,坐在牛车上看着几人进院,五六息后急声传来,他抬手将斗笠压低。师侄说得对极,知道得太多,日子会少很多悲喜。
院里,辛珊思望着那个坐在水缸里唇口还干裂得翘皮的骨瘦女子,鼻间生火,心揪起。
女子已经没了气息,面容安详带着微笑。她不是被炽情的内火烧死的。缸里的水红艳艳,散着股热腥。
“你为什么不再等等?”汉子大痛,双膝跪地趴在缸上将人死死抱住:“我后悔了,不该带你离开…如果你留在那个地方,许有天还能…”
“不会。”黎上打断他的幻想:“在坦州,我给绯色解了炽情,沁风楼便将她杀了。”
一点活路不给…男子眼中迸射出狠厉,如熔岩般浓烈,右手顺着妻子的胳膊慢慢地探到水里,执起她的左手看向她的小臂,顿时崩溃嘶吼:“啊…”
小臂上没有盛开的花,只有一个深见骨的大口子,那里的皮肉被生生剜去了。这是属于她的解脱吗?辛珊思转过身,不忍再看,从风笑怀里抱过吱吱呜呜的闺女走向院门。
黎上手摸上腰封,轻问:“想要沁风楼倒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