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(第2/2页)

谢印雪的回答仍是十分简短:“有。”

偏偏他望着沈怀慎眼底那一缕关心的情绪,末了还是忍不住补了句:“有人给我送了。”

“好,好,那就好……”

沈怀慎反复念着一个“好”字闭目躺回床上,似乎和谢印雪这一段简短的对话已经耗费尽了他所有气力,即便他还想再与谢印雪多说几句话,也是有心无力。

这一切证据都在表明,他是真的就快死了。

可谢印雪挂断视频电话后,依旧觉得这个消息有种强烈不真实感——明明距离他上一次在陈玉清葬礼上见沈怀慎,时间也才过去七年而已,在他的记忆里,沈怀慎一直是沈家不怒自威,说一不二的大家主,掌管沈家诸般大事。

怎么如今沈怀慎就老得快死了呢?

谢印雪再仔细回忆了许久,却又发现沈怀慎的苍老似乎早有征兆:是他送自己来明月崖时那陡然沧桑的背影;是他看到自己病重跪在陈玉清面前时弯下的脊背;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时,他犹如沐雪的满头华发。

“师父他怎么了?”

沈秋戟望着坐在凉亭处的谢印雪,总感觉他自见过沈家本家人后,便在瞬间清减孱羸了许多,仿佛能乘着一缕崖间吹来的夜风,顷刻消散于天地之间。

柳不花见状也不禁叹道:“在难过吧。”

沈秋戟问他:“难过什么?”

柳不花缓缓抬头,对着一轮盈月说:“月圆人难圆。”

沈秋戟觉得自己听懂了,又觉得没完全听懂,就像谢印雪看上去似被浓重的悲哀桎梏难逃,又像是浑然没在难过,神色去常去厨房拿出那盒被装在绿梨檀木盒中的月饼,并挽笑邀请他们:“快来赏月了。”

“来了来了!”

柳不花对赏月这事很积极,头一个坐到了矮桌旁给众人倒桂花蜜酒。

沈秋戟不爱吃月饼,尤其去年柳不花准备的月饼不是枣泥馅就是红豆馅,一个赛一个甜,几乎可以把人腻死,不过今年沈秋戟为了应应节气,又想着反正他准备了用来解腻的菱角,就决定还是意思性的吃一块。

但他绝不会再吃甜口的月饼了,要换点别的味道。因此在吃之前,沈秋戟慎重起见问了下柳不花:“大哥,这些月饼里有没有咸馅的啊?”

柳不花指着案桌右边一盘黄皮月饼道:“有啊,这一盘就是。”

沈秋戟信了,也没多想深问,就着柳不花所指捏起黄皮月饼一口咬下,可他才咀嚼没几口,就僵硬的停下动作,问柳不花:“这是什么馅的月饼?”

怎么馅心嚼着有种嚼壳的脆感?

柳不花告诉他:“油炸蝎子馅。”

“……”

正在开绿梨檀木盒月饼的谢印雪闻言也不由沉默,沈秋戟更是不必多说,已经跑到一旁呕吐去了。

“怎么全吐了?”柳不花还心疼他的蝎子,“暴殄天物啊。”

谢印雪为误食蝎子馅的小徒弟默哀半秒,随之打开绿梨檀木盒盖,目光便顺势垂落于盒中被包在微透油纸中,制作成一朵梨花形状的白皮月饼上。

这块月饼款式虽简单,花蕊却细心的用金箔染成了灿黄色,翻过来则见背面有朱色所写【平安喜乐,无病无忧】的八个祝福小字,分量也恰好是谢印雪四五口就能吃完的大小。

“只有一块吗?”柳不花瞧着觉得困惑,“到底是什么人送来的?”

哪有人送月饼只送一块的?

况且明月崖的地址虽说知晓的人不在少数,可是由于山周布置着路阵,所以若无主人的带领,山下的人是不可能走到山上来的,这盒月饼和上次那封信出现的都十分突兀,监控也没拍到什么有用信息,就好像它们全是凭空出现的一样。

“除了步九照还能有谁?”谢印雪往后一靠,挑眉念出那个名字,“这月饼应该还是他亲手做的。”

“是他啊?”

柳不花愣神一瞬过后,就能理解为什么这么精美漂亮的木盒里只装一块月饼了——步九照这厮肯定只想给谢印雪吃他做的月饼,别人想都别想。

而月饼既然只有一块,柳不花等人自是不会跟谢印雪争的,柳不花也不屑争。

他抓起黄皮月饼大啃一口,心满意足道:“能有我的蝎子月饼好吃吗?”

谢印雪笑了笑没说话,也捏起梨花月饼合唇咬下一块饼肉。

谁知那月饼入口便是满齿梨香,饼皮软和细糯,馅心清甜不腻,就着无边风月,轻轻落在他的心间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