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一章 大势失去

五路度支使司行辕暂设寿春,三月初魏楚钧受邀前往潢川商议渡淮作战钱粮度支等事,但是他人赶到潢川,却没有见到徐怀,说是临时外出巡军,韩圭与刘师望、程伦英等人以及使司有关佥事、令吏轮番上阵,缠住他讨论度支事,详细到诸路州县各项实物租赋纳缴、转输、仓储等等细枝末节。

过了三四日,魏楚钧就意识到很不对劲,但奈何韩圭推搪徐怀随时会回潢川,不敢擅自放魏楚钧离开。

韩圭不放行,魏楚钧身边仅有数十侍卫以及数名同样弱不禁风的令吏相随,又哪里能闯得出里外皆是靖胜军悍卒驻守的潢川城?

一连十数日有如老鼠被困牢笼之中,这天夜里好不容易得知徐怀巡军返回潢川,魏楚钧不顾侍卫阻挠,强闯行辕,以死相逼要求出城。得徐怀放行之后,魏楚钧也不顾夜色已深,带着扈从连夜离开潢川城。

他也未去寿春,而是星夜策马南下,最终在六安城外的骅岗驿,与汪伯潜所遣、闻讯寻来的密使遇上。

这一刻他才得知汪伯潜已于前日拂晓,与晋庄成、高纯年、罗望等人簇拥绍隆帝出京移跸润州,派人找他联络,要他想法办法从寿春脱身,前往润州会合。

魏楚钧闻讯那一刻,如遭雷殛,怔怔坐于驿舍的门槛上,直觉心口绞痛,半晌后锤地哭喊:“汪伯潜贪生怕死、罗望粗鄙无智,害死陛下矣!”

左右侍卫不知何故,赶来相看,却见魏楚钧挣扎着站起来,张嘴吐出一口鲜血,人就栽倒在地;众人慌忙将他扶起,但见魏楚钧面色苍白、嘴唇发紫,双目紧闭,人已昏厥过去。

魏楚钧悠悠醒来之时,天色已大亮,院子里淅淅沥沥下着小雨,他几乎怀疑拂晓时分听到的消息,仅仅是一场噩梦。

或许真是噩梦吧?

汪伯潜、罗望他们怎么可能那么没有定性?

徐怀未率二十万大军渡淮,还没有跟赤扈两府主力接战,他们怎么可能蠢到此时就簇拥陛下离京移跸润州呢?

再说罗楠光、葛钰二人,也不可能同意他们此时轻举妄动的呀!

一定是这些天内心忧惧太甚,做此噩梦,不能自己吓唬了自己。

魏楚钧待要从床头坐起来,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,接着就听到韩圭在廊前说话:“魏公醒过来没有?”

魏楚钧又犯迷糊了,心里暗想,难不成昨夜离开潢川城也是梦?

“吱哑”一声,门扉从外面被人推开,明亮的光线泄入,虚弱不堪的魏楚钧竟觉得有些刺眼,看着韩圭跨步进来。

韩圭身边除了京襄年轻一代骁将苏蕈相随,还有两名精锐甲卒警惕的守在门槛处;而他的长子魏明伦以及五路度支使司的随行佥事刘越滔站在门槛外,脸容惊惧——看到这一幕,魏楚钧心里发出一声悲鸣,这一切都不是梦。

“魏公走得不慢啊。魏公前脚刚离开,朝廷令函就传到潢川,韩圭奉使君令出城寻找魏公商议大计,没想到紧赶慢赶,直到两百里外的骅岗亭才追上魏公,”

韩圭笑盈盈拉了一张条凳,在魏楚钧榻前坐下来,见到魏楚钧要起身,又连忙摁住他,说道,

“魏公身体不适,要多多歇息,莫要起来,有什么话躺着吩咐韩圭便是。魏公要有什么三长两短,韩圭在使君那里可不好交代啊!”

魏楚钧强摁住内心的惊天波澜,依坐床头,眼睛盯住韩圭问道:“你们拿陛下怎么样了?”

“这恰恰是我们想问魏公的,魏公怎么能反咬一口,质问起我们来啦?”韩圭脸色一肃,说道,“韩圭奉使君之令,特意追过来问魏公几句话,还请魏公如实作答。”

魏楚钧脸色苍白的闭住嘴,看都不想看韩圭一眼。

韩圭继续问道:“朝中昨夜紧急传讯,称汪伯潜、高纯年、罗望、晋庄成勾结葛钰、罗楠光,已挟持陛下出京逃往润州,魏公你可有参与汪、高、葛、罗等逆党密谋?”

“我若知此事,怎么被你们用此等小计骗到潢川困住?”魏楚钧说道。

“韩圭姑且相信魏公,但魏公需随韩圭前往建邺,接受诸相问询。”韩圭说道。

“要我做你们的阶下囚可以,但刘越滔他们与此事无涉,更与诸多侍卫无关……”魏楚钧说道。

“在没有实证他们参与谋逆之前,他们都还是大越的将吏,相信诸相会给他们公正的处理,眼下也只是暂时受些委屈而已,”韩圭说道,“魏公身体要是无碍,我们还是早早动身吧,赶到建邺还有四百多里路程呢。”

说罢韩圭就与苏蕈先走出屋舍,让魏明伦、刘越滔进来服侍魏楚钧穿整衣裳。

魏楚钧这时候才知道他拂晓时分乍知噩耗昏厥过去,没过多久韩圭就在数百甲骑的簇拥下追了过来,先直接解除了他随行扈卫的兵甲,送往附近的军营关押起来,之后又勒令五路度支使司的随行令吏返回寿春待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