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(第6/6页)
温夏厌恶戚延,她知道他如今所作所为,大部分皆是与太后刻意相悖。如果他还有一点当年少年的智勇,那听得进半句都还算是个人。
点到为止,温夏怕戚延再动怒,浅笑唤船夫就停在临岸的水面,支着下颔,颇有几分安闲地远眺岸边树下玩耍的稚童。
隔得也不远,孩子的嬉闹声清脆传来,倒是与这静夜相宜。
原本一动不动的戚延终是缓和下来,他本是想让温夏开开心心地度过在青州的最后一晚,没想到能摊上这么多事。
那船夫说的几起事都不是他做的,可却明白是他荒废的这些年里造下的业。
父皇贤德,在他幼年最开始懂得东宫太子的职责时,宽仁的父皇一直是他心中为帝的榜样。
可太后一次又一次与温立璋的苟且,一次次缺席他幼时每一个重要的时刻,还有父皇一次又一次的原谅,都让他无法释怀。
如果一个温润宽仁、爱民如子、操劳一生的皇帝只能落得英年早死的下场,那他凭何要这般勤政爱民。他本就是朝臣口中的暴君,昏君。
岸上稚童的嬉笑声清晰可闻,男童与女童在扮家家,演新郎新娘。
“现在我们俩拉过钩就是夫妻啦,以后我会护你平平安安,把好吃的烧饼,好看的桃花簪都给你!”男童逗得女童嘻嘻笑。
戚延不动声色留意温夏,她只是支着下颔,白皙玉面不见情绪。但他勾起了幼时的记忆。
他也曾向她许过这样的誓言。
可如今……
他手指敲击在膝盖上,忽有几分难言的堵塞感。
“好了,现在我长大了。”
岸上男童继续玩着这游戏:“我要推你啦,把你推倒!不行我下不去手,你自己蹲地上吧,不许起来!”说罢,男童一把抢了女童手上的梅花。
温夏面上一促,不再支着下颔,双手紧捏绣帕,楚楚杏眼紧望去,呼吸微微地喘。
女童不过五六岁,被抢了怀中的花,哭得小脸皱在一起,大颗的眼泪不停掉。
“为什么要抢我的花呜呜呜!”
“我们在过家家呀,现在我们长大了,我可以随便欺负你了,我爹说茶馆里都是这么说的,话本里有个皇上就是像我们这样。你蹲地上!”
“够了——”戚延猛地起身。
游舫剧烈颠动一瞬,他冷冷背过温夏:“回去。”
袖中手掌紧握成拳,船还未曾停稳,他便已疾步跨下船。直至步上几段台阶后才想起身后人,冷冷停下,回身睨向温夏,见她被宫女扶下船,上了台阶,才继续前行。
马车一路驶回行宫。
车上,二人皆没有开口。
气氛森寒压迫,可温夏好像忽然没有那么惧怕了。
他越动怒,她心间好似越发快意。
回到行宫,温夏下了马车,朝戚延扶身行礼:“今夜多谢皇上,臣妾会记得今夜的青州城,臣妾告退。”
温夏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甬道。
长夜森寒,黑云似压着一城的萧杀冷戾。
“常州郡守那外甥,去查,若属实,该还腿就还腿,该罢官就罢官。”
“朕有哪个门生出自陇县?”
“回皇上,是允县。”陈澜埋首答着。
戚延冷冰冰道:“朕没这样的门生。”
“属下明白了!”陈澜这就要走。
戚延目光幽深:“让你走了么。”
陈澜硬着头皮回来,跪在御前。
今夜,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让温夏开心,可却没有一个不踩雷。
一双长眸无声望向远处临凤居的宫阙。
戚延伫立良久,玄衫与这夜色一样冷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