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三十八章 天文数字(第2/4页)

对于父母官而言,差役是本地人,士绅是本地人,只有自己是外人,所以上任伊始,第一件事就是要与本地的士绅打好关系。

毕竟,大明朝廷可不存在所谓给县里的大量拨款,几乎所有的钱粮,或是县里遇到什么事,都需仰仗士绅们筹措。

可偏偏这些士绅,在本地盘根错节,经过百年的繁衍,还有各种所谓门当户对的婚丧嫁娶。其本质,无论他们是县里东边的还是西边的,相距多少里,说穿了,他们都是亲戚,不是这家女儿嫁给了那家的儿子,就是那家的儿子曾得那家的提点,乃是那家人的门生。

可以说,得罪了一个,就等于统统得罪了。

一旦父母官违背本地的士绅,那么什么事都不用干了,人家若是要给你下绊子,轻而易举。

何况,这些人大多都有功名,甚至还有一些族人在外为官,真要翻了脸,人家还未必瞧得起你这区区七品县令。

正因如此,捏着名帖的县令,哪怕对于这些货物再反感,或者对押运之人居然牵涉到书香门第的子弟再如何觉得匪夷所思。

可这个时候,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。

起初,这种事还只是遮遮掩掩,或者说,还是少数,可慢慢的……这样的事居然开始泛滥起来。

县里的官道和码头,大量押送货物的车马与船只,比之往年不知增添了多少。

参与的士绅人家,竟也不少。

此时,各府县的不少‘有识之士’,已开始渐渐有了危机感。

他们觉得这样放任下去,不是办法,当下便上奏朝廷,恳请朝廷禁绝此事,另一面,下文太平府,让太平府这边‘规矩’一些。

至于士绅,他们反而是不好苛责的。

毕竟向朝廷奏报,这是自己的职责,和太平府交涉,那太平府能将本官如何?

可当地的士绅不同,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,直接开了这个口,就等同于撕破了面皮,踩着了别人的尾巴,妨碍了别人发财,难保没有可能出什么事故了。

张安世对于这些气急败坏的父母官,当然是理也不理的,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。

至少张安世自己,就从锦衣卫得知,现如今太平府里头,兴起了某种代理概念。即商贾负责生产,而货物的集散,则交由各府县的当地人,由他们自行押运货物回乡兜售。

至于这些来代理人,到底是什么来路,张安世不在乎,反正货物这东西,谁卖不是卖。

因而现在栖霞这边,愈发的热闹,而且还多了几分夫子庙才有的文气,不少读书人涌现出来,住店、打尖、听戏,好不热闹,甚至挥金如土。

这倒让锦衣卫这边,一下子来了精神。

现在要凑人头,各藩镇的弘文馆,还缺人呢。

不过盘查之后,却发现这些大行其道的读书人,都拿着各大作坊,还有许多远洋船行的凭书。

这种凭书,大抵都是当地的商户们开具的,证明彼此之间有业务上的往来。

他们拿出这样的凭书,校尉们也只好泱泱而去。

只是这些奏报到了文渊阁和各部,却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讨论。

这种事的危害也是不小的,尤其是大量棉布的流入,使者原先乡间的土布彻底失去了市场,原先较为平静的男耕女织,被大大的破坏。

太平府的布匹花色固然好,还经过了染制,价格因为大规模生产,较为低廉,几乎让许多地方的土布直接绝迹。

而佃户们失去了许多的生计,从而更加难以负担租金的负担。

许多的壮丁,要嘛随人去押运货物,要嘛进入了县里或者府城,为人搬运货物,当然,更多人选择……流入太平府。

这其中受害不小的,依旧还是士绅。

人力的缺失,使的土地的租金不得不一降再降,才可招募佃农耕种。

因而,这些人最是气急败坏。

甚至有人闹到了县学和府学,要求学正和县谕们严惩与太平府勾结的读书人。

夏原吉对此,还是颇为忧心的,毕竟他是户部尚书嘛。

此时,他眉头透着几分忧心道:“这样下去,不是办法啊。乡间人丁若是大减,必然会大量的粮田荒芜,长此以往,往后的夏粮怎么办?朝廷和百姓无粮,是要出大乱子的。”

众尚书各自喝茶,看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着此事。

可实则却是各有自己的心思,越是谈论大事,反而要越显得轻描淡写的样子。

而越是谈论小事,反而越要显得急切,表露出激愤之色。

因为小事无伤大雅,也几乎不妨碍别人的利益,大可以激烈一些,显明立场。

可这样的大事,直接牵涉到了国计民生,这就不是好玩的了,一言一行,都极可能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