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 念念
骄傲算什么, 在权势面前一无是处,皇帝就是要把她的傲骨一寸寸碾碎,让她看着, 若非自己愿意,她根本没有和皇帝抗衡的能力。
“你放手, 放开——”萧沁瓷挣扎得厉害,她此刻真的怕了,不同于从前在皇帝面前的三分真七分演,她意识到皇帝是真的要她签字,“我不会签……”
但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敌过皇帝,萧沁瓷被养成了纤细柔弱的体态,而皇帝的手能挽重弓、能降烈马,萧沁瓷没有优势可言。
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, 只是总也不甘心, 也因为皇帝愿意让着她,让她在上风, 她曾经按住他时甚至不需要费劲。
温和和纵容都荡然无存。
这就是帝王之爱。喜欢的时候可以捧着她,触怒他了就毫不留情。萧沁瓷一直都认识得很清楚。
皇帝的底线在她面前放得很低,但那不代表没有, 她触到的时候同样也会粉身碎骨。
皇帝强迫她握笔, 逼着她落下自己的名字, 她挣扎, 皇帝就自己攥着她的手, 一笔一划地逼她写,他的力气太大, 几乎要把萧沁瓷的腕骨捏碎。
萧沁瓷久违地意识到这是皇帝前夜未曾抒发出来的怒气,当时他隐而不发, 不代表一日夜过去后就能放下。
李赢也同样骄傲。
他是天子,没有人敢违逆他的心意,阳奉阴违也是欺君。只有萧沁瓷,他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她,把真心捧到她面前去,可她毫不在乎,甚至毫不犹豫地践踏过去,皇帝不过是将她对自己做的再还回去而已。
萧沁瓷这半生太顺遂了,顺遂到没有把她的骄傲折损半分,皇帝也太纵容她,纵容到任由她拿捏自己。
现在他要统统还回去。
“阿瓷,你不是不想做皇后吗?”皇帝逼着她写完了那个苏字,语调阴冷地灌进萧沁瓷耳里,“朕这样喜欢你,什么时候没有如过你的愿。”
原来天子的喜欢也可以用在这种地方,变成这样。
悲哀和恐惧都救不了萧沁瓷,她的挣扎在强权面前无济于事。
“放开,我不要写……”皇帝触到她滚烫的泪,远不如这姑娘的心来得冰冷。
“念”字也被写了一半,萧沁瓷的泪洇湿了纸张,沾花了墨痕,即便签好了字这张卖身契或许也不能作数。
可他们在乎的原本也不是这一张薄纸,皇帝只是要借着这个举动让萧沁瓷认清自己的无能为力,他要把萧沁瓷的骨打散,把瓷胚打碎,让她痛让她恨,让她尝尝自己尝过的滋味。
而萧沁瓷永远不能接受自己的卑微。写完那个名字,即便她在身份上不是,在心理上也会留下烙印。
那个“心”字还未落成,萧沁瓷终于受不了了:“我不要喜欢你,我恨你,我恨你!”
皇帝终于停了。
“恨朕?”他看着笔尖落下浓墨,污了那个念字,“难道你从前不恨我吗?”
他在萧沁瓷的哭声里问。他还是心疼,还会心软,他盼着萧沁瓷的回答,又不想听她回答。
“我不在乎,”皇帝喃喃说,不知道是说给萧沁瓷听还是自己听,“我不在乎。”
他手越发重,衣衫交叠衣衫,两个人都汗涔涔的。
“朕早该看清楚的,喜欢或者不喜欢,恨不恨都无所谓,”皇帝道,“阿瓷,在行宫的时候你不开心吗?你不是说你已经接受了认命了吗?怎么还要跑呢?”
“你以为你跑得掉吗?”他扔了笔,环紧了双臂,把萧沁瓷箍得极紧,“你该知道,你被我抓回来会是什么后果。”
他拨开萧沁瓷被泪和汗沾湿的额发,眼瞳黑如沉渊,深不见底:“还是说,你其实喜欢这样?”
萧沁瓷在他的话里颤,细微的,若非贴近不能察觉。
他喜欢她这种反应。
……
日光泼墨,氤氲着将一切都变得模糊,白的黑的亮的暗的都糊成了一团,大片大片的光斑肆意倾洒。阳光被拉得很长,绕在了萧沁瓷腕上,细细的,缠金丝,拧成了朵极尽妍丽的牡丹花
萧沁瓷不喜欢艳色,那些颜色繁丽雍容的绢花甚少上身,可皇帝觉得只有牡丹的国色才配得上她。海棠虽艳,但太轻浮,芍药妖娆,又有失富贵。
萧沁瓷此刻就盛放在牡丹花中。
富丽堂皇。
皇帝没看错,她确实适合这样璀璨的颜色,雪白荡在金银的冷光里,她眉眼剔透,既清且冷,在六月天像是一捧干净的新雪,仿佛触一触就会化掉。
花厅四面透光,能让人看得分明。天气太热,花厅里的冰盘化得很快,湿哒哒地往下滴水,慢慢浸湿了地砖,深色与浅色过渡得自然,湿掉的地砖在日光的暴晒下容易开裂,这一地的青都是才换上的,光可鉴人,便连细小的擦痕也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