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 惊雷晓丝雨细如愁(第2/6页)
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曲折,也无从去打探,只能莫名地生出许多猜测。这些念头如缠绕成一团的丝线,无从可解。
一月之后,夏意渐深,腹部微微隆起,只是我愈发睡不安稳。
有民谚说:“孕妇过三伏,腹中揣火炉。”对于我来说,腹中内热,却也不能长时间吹风,食欲也下降了不少,光景真是难熬。
一日,日斜西山,暮色四合,重重宫阙上方飞着晚归的昏鸦。花庐走进静室,禀道:“娘娘,皇上今晚在裕华宫设歌舞宴,宴请夏国和大月国皇子,所以遣人来请娘娘去赴宴。”
我坐着未动,道:“本宫身体不适,你替我回了就是。”
花庐犹豫道:“可是娘娘总是闷在宫里,心情抑郁,对胎儿也是无益。”
这话倒是真的。望一望菱花镜里,双目无神,唇无绛色,我只能看到一张清寡无奇的脸。
我叹了气道:“那你为本宫梳妆,今晚……且去透透气吧。”
夏国和大月国皇子此次出使,无非是和南诏结好,互通有无。席间歌舞升平,高谈阔论,热闹非凡。
夏国皇子身着华服,兴到极处仰面笑道:“南诏物阜民新,国力强盛,今日一见,果然是名不虚传。”
大月国皇子附和道:“我大月国也是素来仰慕南诏已久,愿与贵国结下盟约。”
江朝曦拊掌一笑:“两位诚心而来,朕也是诚心相交。来,共饮此杯!”
教坊近日来编了不少好曲,闻之让人心旷神怡。众舞女舞姿窈窕妙丽,裙摆衣袖皆缀有轻纱舞带,在这样一个满月之夜,一眼望去,好一派月地云阶的胜景!
我懒懒地将半个身子靠在坐席上,欣赏着眼前的歌舞,心中暗自赞叹。这时,有宫人端着托盘来:“贤主子,皇上吩咐要娘娘不要饮酒,御赐清淡小菜八碟。”
托盘里果然都是适合孕妇口味的菜色。我抬眼望去,只见江朝曦坐在明黄的高席之上,此时恰好朝这边遥望过来。
这段日子不见,他清减了一些,精神却是矍铄,眸光锐利。我顿住呼吸,目光就那样越过纷飞舞裙,迷蒙月色,胶着在他身上,再也移不开来。
蓦然,一股异香冲入鼻中,让人很不舒服。
我皱眉,用袖子掩了,抬眸看到明瑟立在眼前,笑吟吟地看着我。她抬手将一杯马奶奉上:“许久不见贵嫔,今儿总算是聚着了,好让本宫说一声恭喜。贵嫔如今有孕,不便饮酒,本宫就敬贵嫔一杯马奶,聊表心意。”
我心中一个激灵,心里不禁提防,但不好明驳了她的脸面,只得强笑着接过。正打算装作呕吐回绝了这杯马奶,忽听江朝曦朗声道:“容爱妃还不快过来敬夏使一杯,莫要失了礼数,怠慢了贵客。”
江朝曦唇角微弯,眼中暗含深意。我心中一动,将手中乘着马奶的杯盏稳稳放下。
明瑟笑容一僵,道了声“是”,便施施然离开了我的坐席。她转身时,衣风带起的一股香又扑面而来。我心中一阵堵,扶了花庐的手,好一阵才缓过来。
花庐悄悄在我耳边道:“娘娘,刚才不还好好的吗?怎么这会子脸色这么差?”
我按住心口,道:“我闻着容贵妃身上涂的香很不舒服。你刚才在我旁边,可觉出什么端倪来?”
花庐回忆道:“奴婢闻着,好似……是仁丹油的香味,可又不太像……”
我心中登时雪亮,道:“你之所以闻着那不像仁丹油,只怕是放了过多的樟脑。”
“樟脑?娘娘,这……”
我冷声道:“你可知,那仁丹油里含的樟脑和按叶香,孕妇是万万不可多闻的?表面上看那仁丹油倒是无碍,只是无形中就已对胎儿有所危害。更关键的是,万一东窗事发,她只需一句‘用仁丹油只是为了提神醒脑’,就可以脱罪了。”
花庐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高座之上,明瑟低头端坐在江朝曦身边,明显有些神不守舍。我心中寒凉,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广袖。
赫连明瑟,你何苦用这样阴毒的招数,步步相逼?
花庐悄声道:“娘娘,要不我们先行离席?”
我眯了眯眼睛:“扶本宫离席。”
话音未落,忽听杯盏破碎的尖锐声音。这声音如一柄利刃,将语笑晏晏的氛围生生撕裂。
谁都没有预料到,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。
明瑟脚下躺着几片杯盏碎瓷,酒液洒了一地。她容色冰冷,一脚踩上那堆碎瓷,用脚狠狠地来回碾着。
她面前的大月皇子脸色突变,站起身,朗声对江朝曦道:“皇上,我大月诚心与贵国相交,没想到容贵妃对我大月国心有不忿,故意打碎酒杯,实是无视我大月国威!”
气氛陡然紧张。
我心中暗忖,故意打翻敬给大月皇子的酒盏,这哪里是明瑟的作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