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危机与绝境(第7/33页)
对方说:“很抱歉地通知您,她和她同行的男子,昨天一起自杀了,请您节哀。”
宁檬眼前一黑,没了知觉。
从听到尤琪自杀的消息开始,宁檬整个人就处在混沌中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晕倒中醒来的,似乎是隔壁住户听到了她倒下时的那声巨响,惊到了,于是来敲门。无人应答后,他们试探着推门进屋,看到了躺在地上无知觉的人,以及屏幕还没来得及灭掉的手机。
他们赶紧按人中,按不醒。于是他们拨打了120。他们又想起之前的一位陆姓住户似乎跟二房东关系密切,于是善意地自作主张翻了二房东的手机通讯录,结果看到的第一个人就姓陆:a陆。
他们把电话拨过去。
不久后这位陆先生和120几乎同时到达。
后来宁檬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正打着吊针。
一堆过度疲劳、亚健康、营养不良、低血糖的白领病词语向她砸过来。医生把她晕倒这些病因说完,她在朦胧一片的迷茫中听到陆既明用很揪心的声音在说:你为了帮我,把自己累成这样,而我却到现在才知道。
她顾不上对他大义凛然地说一句,这都不叫事。她知觉迷茫的结界被陆既明的说话声划破了,她想起了晕倒前发生了什么事情。于是当她一张嘴,那些难以自抑的悲怆呜咽立刻给刚刚那些病名又增加了一个伙伴:悲伤过度。
宁檬告诉陆既明,尤琪没了,她自杀了。她拜托陆既明立刻帮她买张机票,她得飞过去看看尤琪,看看她是不是在搞什么恶作剧。
陆既明连老板派头都不要了,没有通知公司负责订票的行政秘书,立刻亲自买票,一共两张。宁檬的,和他自己的。
他把所有事情全都放下了。义无反顾地放下。他得做惊慌失措的她的守护者。就像之前他了无生趣万念俱灰时,她守护他那样,将所有其他事情全都义无反顾地放下。
陆既明就这样陪着宁檬到了贵州。
到了贵州,宁檬打起精神,强迫自己不要被再一次听到的看到的事情击垮。现在不是她垮掉的时候,她没资格把悲伤放在处理事情前面优先发泄。
从客栈老板、当地居民、当地警方等人的口中,宁檬拼凑起了事情的全貌。
那位女士和那位先生,据和他们住同一层的医生说,两个人都有严重的抑郁症。然后前两天他们进了山就没再回来了。——客栈老板说。
那位女同志和那位男同志进山之后一起跳崖了。那位男同志比较幸运,挂在崖中间的树叉上,没彻底掉下去,被当地进山采中药的老乡发现时已经重度昏迷。现在他人正在当地医院抢救着。至于那位女同志,很遗憾我们没有找到她,但根据地形推断,她存活的可能性不大。——当地警员说。
宁檬忍住一阵阵眩晕。陆既明紧紧扶住她,她的背抵在陆既明胸膛前,以此让自己有了依靠不会立刻摔倒。她不愿意承认事实,于是企图用细节挑战事实存在的可能性:“没有看到人,凭什么能确定她就是跳崖了?万一跳的只是安中呢?”
警员同志摇摇头,叹息一声:“女士,我的话还没说完。那位跳崖的男同志被送到医院后,我们从他身上找到一封事先写好的遗书,上面有两个人写的话,已经核对过笔迹。”
从安中身上找的遗书是这样写的:
抑郁症,太难熬了。也许难熬的不是抑郁症本身,是我们对这个世界已经再也提不起兴趣。我们也曾互相鼓励,再熬一熬,或许活着没有那么可怕。可是我们真的熬不动了,当活着比死还叫人辛苦,活着便已经失去意义。于是我们选择在我们还没有变成麻木的行尸走肉前,用最后一分生动与刻骨,和这个世界勇敢诀别。
同行的路上,有你挚友尤琪相伴,我不孤独,这样已经太好。
再见,世界。再见,烦恼。
安中绝笔。
附:
我不后悔我来过这个世界,我也不后悔现在决定离开。
再见,世界。再见,烦恼。
尤琪绝笔。
这封遗书的最后,真真切切是尤琪的笔迹,它彻底封死了宁檬心底祈存的任何希望。
宁檬到当地医院去看了安中。这是她第二次看一个人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,浑身插满了管子。
之前那一次她看到这样躺在病床上的人是陆既明的父亲。后来他的父亲离世了。
她不知道安中挺不挺得过这一劫,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丧失了求生意识的人。
大夫告诉宁檬,安中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,但什么时候醒还不好说,等生命体征再稳定稳定,人就可以转移回北京。
宁檬看着安中安静地躺在那,一副不问世事烦恼的样子,她心里起初想一到医院就摇醒他问清一切的念头渐渐消失了。他那样睡着似乎也挺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