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(第6/8页)

孙云香走进裁缝店,斜眼瞅着江桂芬,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。阿金一见来了客人,便热情地迎上去,问她想做什么衣裳。孙云香打量着江桂芬身上的旗袍,说,“这个样式,有我能穿的吗?”

“没问题,我可以给你量身定做。”阿金拿下脖子上的软尺。

“我就要跟她一样的。”孙云香一指江桂芬。

“不行!”江桂芬不悦地回身,“阿金,如果你再做一件,就没有独一无二的价值了,这衣服的钱可就别怪我……”江桂芬留住了后半句话。

阿金连忙点头,江桂芬是自己的常客,又是现成的模特,衣服穿在她的身上,也为店里招人,眼前的这个干瘪瘪的女人,一看就是个老姑娘,再好看的衣裳到了她身上,也穿不出好看来。阿金敷衍着孙云香,说会给她做一件更适合的旗袍,一定令她满意。可是,孙云香就是不肯,她就是想要跟江桂芬一模一样的衣服,穿给牙科诊所里的男人看。阿金磨破了嘴皮子,还给打了对折,孙云香就是不答应。不过,在得知江桂芬居然是牙科诊所的护士后,孙云香立即瘪了气,同意定制一件另外的款式,但前提是必须得比江桂芬的还要漂亮。

这个时候,穿着便装的青木正二悠闲地走在青泥街上,旁边跟着孙世奇,他们刚刚在青泥街上吃完饭。这段时间的大连像是平静了许多,青木正二也能喘口气了。青泥洼泥他来的次数并不少,可每次都是带着任务,自然也就少了一份松弛的欣赏。

青泥街的建筑透露着典型的中国古建筑风格,房子多是青砖红瓦,远远看去既庄重大气,又不失风光喜庆,不光如此,青泥街也颇有内涵,装着历史,藏着故事。孙世奇告诉青木正二,大连人都知道先有的青泥洼,后有的大连,这条街算得上是老大连的祖宗。在唐朝初年,这里不叫青泥洼,叫三山浦,据说,那时候这里就已是兵马涌动,人声鼎沸了。之所以改成现在这个名儿,是因为这里有大片淤泥海滩,远远望去,满目乌青色。后来,有个叫贾耽的宰相来过,就在他撰写的《道里记》里,把这里叫成了青泥浦,这条街就成了青泥洼街。

青木正二四下看着,听着孙世奇追述这青泥街的历史,果然就看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来了,不在,在他看来,无论是三山浦,还是青泥浦,都充满了日本的韵味。

“部长说的是,这都是大连的缘分。”孙世奇迎合着。

两人往前正不紧不慢地走着,就见一群人围观着什么,里面传出孩子的哭声。围观的人议论着,是个小男孩把一个小女孩的牙给打掉了。小女孩哇哇哭着,脸上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,不断地落在地上。青木正二和孙世奇往人群里看去,见钢蛋拉着金宝挤出人群,拔腿跑去。女孩的嘴角流着血,她抹了一把,看到血迹,哭得更厉害了。

吉水能活穿着和服跑出来,看到女孩满嘴是血,忙问怎么了。原来这是他的女儿,名叫松子。松子伸出小手,手里攥着一颗牙齿,哭声更大了。她委屈地抽噎着,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。

王大花听到店外一阵嘈杂,看到吉水能活抱着满嘴是血的松子立在门口,有些慌了。松子朝里指着,王大花回身去找钢蛋,钢蛋已经跑到后院藏了起来,她就知道钢蛋闹了祸,回去提着钢蛋的耳朵出来了。

“要不要紧哪?”王大花伸手要看松子的嘴。松子伸出手,王大花看到那颗带血的牙齿。

“我就碰了她一下!”钢蛋辩解。

王大花抬手要打钢蛋,被吉水能活拉住了。吉水能活放下松子,操着不熟练的中国话,问:“你是孩子的妈妈?”

听到吉水能活是日本人,王大花护犊子,脸上露出敌意,说:“你想咋着?还要孩子命啊!”

“你这样很不对,你和你的儿子,应该对我的女儿道歉!”吉水能活说。

“吃屎的孩子打架,你大人跟着掺和啥?是日本人就了不起啊?”王大花瞪着眼说。

围观的众人跟着咐合,一时间,吉水能活成了众矢之的。青木正二想要上前,却见一个男人已经挤进了人群。

“你说说你们这些大人,孩子都满嘴是血了,还有闲工夫吵吵。”挤进来的是夏家河,他看着松子手里的牙齿,发现是颗乳牙,并不碍事。他告诉吉水能活,这么大的孩子都要更换乳牙,如果乳牙不掉,下面的恒牙就长不出来。“如果这乳牙要是孩子打掉的,牙臼里肯定有伤口,可现在看,确实没有。”

吉水能活看看松子的口腔,半信半疑。

夏家河笑笑,说,“医生不说假话,凡事秉公处理,咱们不能让孩子留下记忆的阴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