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55(第2/3页)

于是时章也没说话,走进去。

病床旁守着几位医生和高级护工,一眼望去都穿着纯白的衣服,墙壁和床也都是白色,乍一看过去没见到他的任何家人。

只有时正霖的妻子坐在病房边缘的沙发里,手里握着一方刺绣手帕,目光有些空洞。

时章略点头,喊了声“阿姨”。

她抬眸看见时章来了,一个招呼都没打,直接起身走了出去。

时章不太在意,他越过医护人员的身影,见到了躺在病床里的时正霖。

短短几星期,时正霖已经瘦得脱相。

此前还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和时章讲话,现在整个人已经像是被抽空了,干瘪痛苦地皱眉。

医生看到有家属来了,低声解释道:“癌痛,癌症晚期很难受的症状。我们在为先生上止痛药,不久后症状会有所缓解。”

时章很轻地发出了一声“嗯”。

过了一会儿,时正霖好像清醒了一些,艰难地睁开眼看向时章,气声虚弱地喊他的名字。

旁边的医生护士看了看时章,小声说:“先生叫您,去跟他说说话吧。”

时章挪到床边,微微低下头。

时正霖口齿模糊,时章听了半天,也只听到破旧的喘气声。

到最后,他终于听清,时正霖断断续续地说的是:“和宋…宋…你们离婚…我给你们……”

后面的时章没听,不管是钱还是房子还是家业,都是没有意义的。

时章直起腰,留下时正霖一个人陷在病床里复述那些执着单薄的文字。

时章突然感到一阵怜悯般的情绪,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,他脑子里的却还执著着那么狭隘的东西。

时正霖还在艰难地发声,但时章没管他,坐到椅子上,用清晰的字句,温柔地说:“嗯,我和一个叫宋拂之的男人结了婚,我们很相爱,生活很幸福。我们不会离婚,也不会有孩子。”

时正霖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,每一声好像都要把肺抽出来:“宋…会知道你以前……”

“是的,他会知道的。”时章静静地打断他,“但也轮不到您来说。”

时正霖突然开始剧烈咳嗽,医生们连忙围了过来。

时章往外退到一边,最后看了床上的病人一眼,面色平静地往外面走去。

时正霖总是把时章的过去作为他的把柄,和所有其他人一样,好像低贱的出身就能让一个人永远有理由被钉在耻辱柱上。

在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时章也是这样认为的。

所以他无法容忍别人骂他“没人要”,也绝不会主动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,因为那样会让他被瞧不起,会让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众矢之的。

但现在时章不这么认为了,有人能接受他被摊开的一切,成为他的安全屋。

时章很少依靠别人,但宋拂之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和底气。

病房外,走廊的窗户透出窗外湛蓝的天空,时妍站在窗边,望着远处的高楼。

她知道时章站到了她身边,开口道:“我知道那天老头子去学校找了你,自从那天之后,他的状态就一直很差,知道前几天突然恶化。”

时章:“你在怪我?”

时妍摇摇头:“他的病本来就治不好,迟早的事情,跟你没关系。”

时章:“那你在谢我?”

时妍转过头,很淡地笑了笑:“谢你,也要谢老天。”

病房里蓦地又传来一声近乎凄惨的喊叫,两人目光一闪,不约而同地往外面走了一些。

时章说:“他很疼。”

“应该没有生孩子疼。”时妍看了时章一眼,“也没有被抛弃那么多年来的疼。”

时章说:“这样受折磨不如早点结束生命。”

时妍脸上的笑意几乎有点残忍:“我当然希望爸爸能努力多活久一点。”

“但你能早点解脱。”时章说。

“我已经解脱了。”时妍看着时章问,“你呢,你解脱了吗?”

时章背靠着墙,突然笑了一下:“嗯,有人带着我飞走了。”

本来是挺沉郁的聊天话题,时妍听到这句话,突然露出一脸宛如吃到苍蝇的表情。

她咧咧嘴:“你炫夫狂魔?”

时章笑着“啊”了一声:“我没这意思。”

“你怕是不知道。”时妍突然笑了,“老头子查到你家那位之后有多崩溃。”

“家里好不容易有两个儿子,虽然说本家的那个小的弯了吧,所幸还剩一个流落在外的野孩子。结果没想到这位野的也是弯的,好家伙,真是好事成双。”

时章:“老头子做梦都想子孙满堂,现在连梦都做不了了。”

时妍耸耸肩:“福报。”

两人默契而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,都看到对方眼中含蓄的戏谑。

时章问:“那你呢,之后怎么打算?”

时妍说:“老头子没把公司实权给我,但也只是他没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