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初见(二)(第2/4页)

他想起父王最爱吃叫化鸡,又想起昨日那套钓具,便放下酒壶,直视白衣人,语出至诚:“兄台,你那钓具,不知可否送给我?”

白衣人靠在树干上,淡笑:“你昨日愿出高价钱购买,怎么今日却要求我相送了?”

“此等巧夺工之物,非铜臭之物所能购得,昨日是我将此物看轻了。想来兄台只愿将这心爱之物赠给意气相投之人,在下不才,愿与兄台结交。”

白衣人看着裴洵面上诚挚神色,如阳光般的笑意慢慢从双眸中散开,良久,他仰头喝口酒,道:“我姓萧,名遥。”

裴洵大喜,拱手道:“萧兄。”

白衣人微微欠身还礼:“世诚。”

裴洵心情畅快,连饮数口,又念了一遍:“萧遥?”再想起他昨日在河西渠边钓鱼喂猫的洒略姿态,叹道:“兄台倒真当得起这二字。”

萧遥斜靠在树干上,看了裴洵一眼:“你父亲,经常吹这首曲子吗?”

“吹得不多,父亲在京城,只有到河西来的时候,才偶尔吹起,我随侍左右,听过两三次。”

萧遥笑笑:“你记性不错。我学这曲子,阿妈教了两天。”

裴洵听他口呼“阿妈”,便问:“萧兄可是华朝人氏?”

萧遥望着深袤的夜空,良久方答:“我阿爸是月落人,阿妈是华朝人。”

“难怪。”裴洵忍不住叹了声。月落男子姿容出众,冠绝天下,这些年来,月落藩王木风派出的使节屡有来京,他也曾见过数回。只是那些使节再俊美,也及不上眼前这人三分。

萧遥侧头望着他:“月落人,是不是真的都生得很美?”

“啊?”

“我虽是月落人,却从没去过月落。”

裴洵这才知他是在华朝长大,便头道:“是,月落山清水秀,男子俊美,女子秀丽,天下闻名。唉,所以才会多有劫难,才―――”

他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,萧遥却微微一笑:“那是以前的事情了,以后,月落一族不可能再受欺凌。”

“倒是。月落现在在藩王木风的治理下,日渐强盛,朝廷虽想收回治权,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。”

“何止不易?”萧遥冷笑,“依我看,裴琰现在根本就不敢动月落一根毫毛。”

裴洵心头一跳,装作闲聊样子,淡淡问:“忠孝王现今声威赫赫,为何不敢收服一个区区月落?”

萧遥伸出三个手指:“三个原因。”

“三个原因。”

裴洵心头剧跳。

慎园的书阁内,父王神情严肃,推窗遥望南方,淡淡道:“三个原因。”

他缓缓问道:“哪三个原因?还望萧兄赐教。”

萧遥浅笑,话间不慌不忙:“其一,月落这些年励精图治,兵力渐强,且月落地形复杂,裴琰若想用兵收服,比当年的桓国还不好打。

“其二,桓国威帝,有滕瑞辅佐,国力也并不比华朝弱。裴琰在南方未彻底稳定之前,并不敢和桓国打一场生死之战。如果他要收服月落,桓国定会趁虚而入。若是让桓国和月落联手,裴琰必败无疑。”

裴洵放慢呼吸,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:“那第三个原因呢?”

萧遥慢条斯理地饮了几口酒,见裴洵还是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,便笑了笑,抬手指向南方。

裴洵借低头撕鸡肉掩去眼中的惊讶,再抬头时微笑道:“不说这些时事了,平白浪费这等美酒。”

萧遥大笑:“是啊,说这些真是扫兴,咱们还是喝酒罢!”

夜色,星月,佳酿,叫化鸡。

一人说着京城的繁华富庶、风流逸事,一人说着自南方一路向北的所见所闻,不多时,二人便如同多年未见面的好友。

裴洵倚上身旁的树枝,笑道:“萧兄―――”

萧遥却忽竖起手指“嘘”了一声,裴洵忙止住话语。萧遥听了一会,叹了口气,甚是烦恼。再过一会,“喵”声渐渐清晰,数只野猫窜上大树,围着二人转圈,其中一只还跳到萧遥怀中,拱来拱去。

萧遥将大黑猫揽住,摇了摇头:“今天真没得鱼吃,你们怎么老缠着我?”

裴洵听得呆了,半晌方问:“它们是你养的?”

“不是。”萧遥懒懒道:“我只不过喂它们吃了几天的鱼,就都跟着我了。唉,难怪阿妈经常说我是属猫的,天生就和猫合得来。我家附近的野猫,后来全成家养的了。也不知我前世是不是一只大懒猫。”

裴洵也想学他的样子,便去抱身边的野猫,野猫却跳开,“喵喵”叫了数声,貌似极为愤怒。

裴洵有些尴尬,萧遥大笑:“看来你前世定和猫有仇,所以它们不待见你,哈哈!”

裴洵右手握拳,蹭了蹭鼻子,只觉自己似是有些醉了,说不出话来。

萧遥笑罢,拍拍怀中野猫的头:“玩去吧,自己去找东西吃,我若走了,你们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