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柯松山第一次接受了测谎式讯问,当薛驰支队长让人给他的手腕和心脏部位夹上测试夹,通上电极,接通心理测试仪时,他还大不以为然,当提问了第一组问题,他的背脊上开始渗出了一层凉汗。

你知道赫连山被炸的案件吗?你到过爆炸现场吗?你认为是熟人作案吗?你知道是谁作的案吗?想让他死的人,你认为是什么样的人?……

无论他的回答是或否,是真话还是谎言,他都觉得自己像被人扒了衣服却还捂着屁股那样滑稽可笑。第二组提问紧接着开始,尽管问话人的声音舒缓沉稳,他却像中了枪的猎物,再也坐不住了。

作案人用的是硝铵炸药吗?作案人用的炸药是从你家里拿的吗?作案人用的炸药是从矿上取的吗?

……

因为炸药的确是自己提供的,那是咬子早前谎称亲戚开矿从他家中取走的,自己还愚蠢到家地向他介绍了各种引爆方法,更要命的是私自储存、藏匿爆炸物品是犯法的事情,更不消说这批炸药又被用来爆炸杀人。可恶的是爆炸案发生后,咬子还打电话告诉他,声称替他报了仇,并且说赫连山仇人多,公安局难以发现。从内心讲,他希望素来与赫连山结怨的咬子替他报仇,但却企图能够与己无关,正是这种念头使他反中了别人的圈套。他更不知道,是咬子从他床下偷走的雷管,成了他涉嫌犯罪的有力证据。案发后他想向卓越交代,又怕被定成咬子的同谋,直到咬子被击毙,他才踏下心来,没料到公安局还是盯上了自己。

这种潜藏在内心的活动形成的心跳、神经紧张和血压波动都如实反映到测试屏幕上,使他越回答越心虚,测试结果使柯松山的疑点更为加大,他从薛驰的脸上已经觉察到自己处境的不妙。眼下唯一能够洗清自己的只有卓越了,但这个可恨的小个子也是在利用自己,出了事早就躲开了。

柯松山陷入了焦虑与绝望之中,这一急,倒使他蓦然明白了自己倒霉的原委——从海边礁石洞中的尸骨,到死于车祸的赵明亮全家,还有这恶贯满盈的咬子,现在又轮到了自己。他觉得这连环杀机中只有一个目的,那就是灭口。

因为这些人都是那场矿难的知情者,他决不能当这个屈死鬼!

柯松山内心掀起的这场巨澜,变成了测谎屏幕上的曲线和波峰,因此当测谎员最后提问:

你认为知情人会不会揭发、举报?你认为这其中是否还有其它重大犯罪问题?柯松山毫不犹豫地点头,他此时想的是早一点儿摆脱这鬼玩意儿的纠缠,尽快离开这里,只要能够出去,他就安全了,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救自己,以防有生命之虞。

“薛支队,我有一个要求,你把严局长请来,我有要紧情况向她当面交代。”

“柯松山,你不要玩花的,测谎仪的结果已经出来,你是爆炸案的嫌疑人之一,必须配合我们交代问题,不要抱什么幻想。”

柯松山点点头,心事重重地起身上了卫生间,不多时,响起了抽水马桶的响声。

薛驰这当儿给严鸽挂了电话。

严鸽驱车赶到招待所,只见柯松山坐在薛驰的对面,用一双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。当她坐下来的时候,发现柯松山面部的肌肉急剧痉挛,看来他要竭力使自己站起来,却被全身的抽搐限制住了。

“严局长,您总算来了,我要向您……”柯松山本来想堆出笑意,却被—种发自体内的力量扭曲了脸,变得两眼突涨、神情古怪,嘴角里流出了一股淡红色的黏液,严鸽见状马上产生了不祥的预感,她朝薛驰大喊:“还愣着干什么?!柯松山中毒了!!”

座位上的柯松山却竭力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晃着手:“不要紧,不要管我——呃——”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残缺的弧线,僵住了,而后猛地抽回,和全身的躯干缩成一团,再一次伸直之后,横挺在椅子上,一动也不动了。

马晓庐把手背靠近柯松山双目圆睁的面孔,发现鼻子中尚有微弱的气息,屋内的人顿时一阵忙乱,柯松山被送上了汽车,风驰电掣般送到了金岛医院。

手术台上的柯松山瞳孔已经散大,口鼻㖞斜,但嘴角仍保持微笑状,这种强烈的表情反差,使他的脸变得狰狞可怖。匆忙赶到这里的法医方杰迅速对尸体进行剖验,梅雪给他做助手。结果很快出来:柯松山的肝、胰、肠和膀胱的液体内均检出毒鼠强。“没有发现其它致毒物质。”方杰最后报告说。

“尸体保留,供下一步研究案情使用。”身披着白大褂的严鸽甩了服装,又返回现场。

招待所房间内,薛驰对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种意外十分恼火,正在安排人员对两个看管民警分别询问,现场勘查人员被命令在室内每一个角落进行梳篦式的搜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