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爱恨转头已成空(第5/8页)

那天我送婷婷出来,我没说话,就跟在她身边,让老人家看着也踏实。但我内心的平静不是假装的,是真平静了。所有的不冷静都留在那个真空世界里了。什么我得把儿子的房拿回来,她认账不认账都得拿回来,哪怕这个房子打开之后,我去炸了;什么既然我儿子没妈了,我就去把你砍死。这些荒唐,在那个真空世界里我做了,就当作做过了。做过了,就结束了。我虽一无所有了,但我不会发癔症了。

她爸爸在医院住着,有今天没明天地过着日子,我基本上天天去医院照顾他,我姐那边我都做不到这么准时准点,三四天去一趟,平时就我妈跟我外甥女看着。不为别的,我姐至少还有人管,我老丈人不行,他有个不孝女,卧病在床都不来伺候。老人家对我不错,老太太怎么样不说,老爷子没毛病,也没少为我们俩人的事儿操心,我不能不管。

这期间,婷婷不停催我离婚。她爸当着我俩面儿说的有生之年不希望我们离婚,她根本听不进去。不是我说她,太不像话。闹离婚这阵儿,她把儿子、外甥女的两套房子给卖了,我也看开了,我不怪她了,卖就卖了,无所谓,我还在呢,我再给他们奔去。但是钱归钱,个人利益归个人利益,我什么全给你我认了,但你不能对孩子不闻不问啊,她就没给儿子打过一个电话!人性这个东西吧…..我说你可以对我不负责任,我错了,可是你不能对孩子这样。

婷婷不跟我讲道理,不讲理。她找我没别的事儿,就是离婚。必须离,不离不行。我说,你父亲都这样了,你还离婚啊?就得离,那也得离。我说,孩子呢?孩子给你,我不要了。必须离吗?离。那好,你这么着,咱们开个家庭会议,争取一下你妈、你叔伯的意见再说。

这是个缓兵之计,我知道,其实我很明白,任谁,恐怕也拉不住她了。她跟失心疯了没两样,我一天不跟她离婚,她一天疯癫。

跟婷婷家亲属约的是一间酒楼的包房,我迟到了,迟得不多,半小时左右。进去之后,空气里盘旋的都是低气压。

除了我丈母娘,她们家来的是家里的一个亲叔叔,还有一个所谓比较有声望的人。我开门见山,我说我为什么现在不跟你离婚,是因为老人说了有生之年不希望看到咱们离婚,人什么都可以做,就是不能跟死人结怨,他一个将死之人,我不会跟他结怨,我答应的事儿一定要办到。

她说那也得离,你离不离都得离,我怀孕了,不跟你离婚,我怎么给我孩子上户口?

刹那间,我眼前一片黑。原来如此。

这时候我听见我丈母娘说:小刘啊,都到这个份儿上了,你也别扒着我闺女不放了。咱们好好合计一下,这离婚之后家里的东西怎么分吧。

她叔叔,岳父的亲弟弟,说:就是,我这次来就是给你们做个见证!

做见证?你家里多少麻烦事都是我摆平的?你们现在住的房子,是我卖掉了自己的老房子才换回来的!到了现在,没人跟我说过往的恩情,都只在意自己能获得多少!

那好吧,离!

什么叫人性?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。

什么叫人性?谁是恶人啊?杀人犯是恶人吗?陈晨把爹妈杀了,你说他是恶人吗?他是恶人他为什么对罗美华母女那么好?杨教授的儿子把他亲爹杀了,你说他是恶人吗?他是恶人他体恤母亲心疼妹妹并最终走上一条摧毁身心灵的路?恶这个东西,一定要到骨子里面去?

我跟婷婷曾经恩爱11年,我有错误,我肯定有问题,我没说我没有问题,但是孩子没招你惹你。不能说你怀孕了,我儿子就不重要了,他怎么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吧?在我们离婚之前三年,她查出肝上有两个脂肪瘤,儿子那会儿才两三岁。那哪行啊?我告诉你,我怎么都给你治好了,把房子卖了,也给你治这个病,想都不用想,咱俩是夫妻,哪怕肝我给你换了,也得让你活着,这个孩子不能没妈,没爹没事。现在想想,诺言真是没用,可是我觉得我能做到。她也承认,我能做到这个事儿。可有用吗?屁用没有!

我们第二天就去办理离婚手续了,结婚证往回一收,一人手里多了本儿离婚证,压着钢印,透出来一股强硬的力道。结婚证上也有钢印,但刚刚领取到的我们却觉得那是坚强的肯定。肯定我们的爱情,肯定我们将会迎来爱的结晶,肯定未来的生活和和美美风调雨顺。多可笑啊,一个钢印,一模一样的钢印,却因为心境不同而生出截然不同的感觉。

婷婷跟我肩并肩出来,沐浴在阳光下,我感觉到她身上的戾气一扫而空。她的五官面貌又是我所熟悉的了,不再是那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母夜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