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六章(第2/4页)

暖黄的灯光映在书上,一种淡淡的佛香味蔓延开。

姜婳无端觉得有些困倦。

她抬眸向着外面望了望,发现谢欲晚还没有回来。

门口那盏灯是她两个时辰前点的,如今都快灭了。晨莲见她看着,像是这才想起来,轻声道:“公子让我同小姐说,今日应该不回来了。”

姜婳怔了一瞬,轻声应了一声。

晨莲望着姜婳的神情,好心为谢欲晚解释了两句:“公子要出门的时候,小姐正在午睡,公子便没有打扰小姐,只是同奴说了。”

姜婳望着外面那盏灯,它依旧残留着些余亮。

再过半个时辰,便不该亮了。

她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,只是没有看进去什么,她再望向窗外时,那盏灯已经全然灭了。姜婳心中陡然沉闷了一瞬,随后手轻轻地闭上了书。

她垂着头,想着适才晨莲同她说的那一句‘给寺庙中捐了一大笔香油钱’。

也是。

他又不是她。

姜婳很难形容此时心中的茫然感。

她之所以不顾一切向他奔赴而来,是因为她望见了他周身的泥潭。她愿意在泥潭之中同他相拥,因为他们都同样的破碎。

可好像不是。

他不是。

她隐约明白了一些东西,却又没有办法太早地下结论。她捏着手中的书,眸颤了一瞬,她并没有忘记那潭冰冷的湖水。

人能够在危难之中相爱。

但是之后呢?

她还是不能有孕,谢欲晚也依旧会说出那一句‘我们是该有个孩子了’。

那些曾经在她心中崩塌的一切,无法因为爱而重建。这是她从一开始就知晓的事情,但是真正到要面对的那一刻,她还是有些惶然

书被掐出了一道细细的痕。

姜婳垂着眸,前世的一切在她心中放映。烛燃烧着燃着就被风吹灭了,姜婳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。

然后,暖黄的光褪去之后,漆黑之中有了淡淡的月色。

*

皇宫之中。

徐宴时望着身前一身雪衣的青年,垂下了头。

他的面前是他今日交的功课。

青年在书桌前,淡着眸看着。

一时间,殿内只有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。

许久之后,青年淡声道:“第一行第五字,第三行第七字,第十一行第二字。”

徐宴时怔了一瞬,这是他交的第一次功课,他知晓自己水平......如孩童。

他原本以为青年会生气一些。

但是青年没有。

徐宴时垂着眸,听着谢欲晚同他一字一句地讲解。青年的声音清润平静,言语间无不透露着耐心细致。

夜色沉沉,徐宴时望着手下被批改的功课,半分困倦也不敢有。

从始至终,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——他真无用。

一身雪衣的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他没有唤徐宴时的名字,只是平静道:“何需着急?”

徐宴时一怔,轻声道:“老师,我这样的人要如何登上帝位。”

即便只是孩童的功课,他亦觉得自己做的粗劣。

谢欲晚静静看着他,声音不算冷:“有我,你何惧?”

徐宴时握着笔的手一紧,轻声道:“......其实即便那日我没有因为姜、姜三小姐反驳皇兄,皇兄还是会让我的腿断掉的,所以、所以丞相其实不用因为姜三小姐,我,我不是、不是,丞相如果选择三兄,会更合适。”

徐宴时声音忐忑。

对于皇位,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的渴望有多少。

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,那个位置不可能是他的。他看着父皇的模样、皇兄的模样,他很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成如此模样。

小太监的死像是一道钟,但真的敲响他了吗?徐宴时不知道,他甚至不知,什么叫敲响。

是不是生在皇家,他就必须对那个位置有兴趣。

就必须像皇兄、三皇兄、五皇兄一样,机关算尽。

谢欲晚静静看着身前的人,他轻声道了一句‘好’。他心中明白,徐宴时今日这一番自省,只是因为那日在山上遇见了小婳。

因为徐宴时觉得,是因为小婳,他才如此待他。

徐宴时能够承受得住他的恩情,但小婳的那一份恩情。却会压垮了他的脊梁。

谢欲晚知晓,但是没有丝毫纠正的意思。

毕竟从一开始,他要徐宴时记住的,便是小婳的恩。

青年一身雪衣伴着月色,离开了宫殿。

他的身后,徐宴时没了适才的忐忑,而是沉默了许久。

*

回到小院时,天已经快白了。

谢欲晚轻轻望着姜婳房间的方向,走到门前,却还是没有舍得打开。

她应该已经入睡了。

他的远处,那颗梨树不知何时已经光秃了枝丫,上面的花已然谢了,只有片片绿叶。

谢欲晚还是打开了门。

他走到少女床前,静静地望了她许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