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(第3/7页)
该换一家供给的铺子了,该是偷工减料了,笔和墨,才会这般。这般事情,平时是‘她’负责的——
思绪至此,他捏住毛笔的手僵了一瞬。
以前这般时候,他晚间同‘她’说了,隔日,新的笔和墨,便会到了他的书房。他从前,似乎也从未将这当做什么。
‘她’是他的妻子,是这丞相府的主母,这些,原就是应该的。
他予她需要的一切,尊重,爱护,照料。
她褪去自己的衣裳,他明媒正娶将人迎进门;她惶然不安,他予她府中的生杀大权;她想去江南看雪,他寻江南的宅子,同天子告假。
这般,她做那些,本就是应该的。
他抬笔就要是写,却如何都觉得,这笔,这墨,乃至这文书,都令人心烦。冰天雪地,这屋中的炭火似乎烧得太足了些,他松了松衣领,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。
不知为何,那扇窗,又被风吹开了。一眼望去,又是漫天的雪色。
纷纷扬扬,似乎,一夜都不会停了。
外面亮着一盏灯,昏昏暗暗的,谢欲晚也只能看见一些房屋的轮廓,但入目,都是黯淡的一片白。似乎因为光不够亮,原本洁白的一片,都晕晕沉沉的。
谢欲晚长眸半闭,少许,望向了软榻上的‘姜婳’。
‘她’比平日,还要安静许多。
他放下了文书,坐到了软榻边,手轻轻同她十指相扣。软软的,凉凉的,又有一种怪异的僵硬,谢欲晚轻握着,什么都没说。
似乎,他也知晓,她再也听不到了。
他一日都在忙着公务,此时到了深夜,却一点都不疲累。只是,不疲累,也不想处理公务了。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,感受着冰凉森寒的一片。
直到一阵风,吹灭了屋内的蜡烛,他才恍然了一瞬。
似乎有什么东西,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缓缓落下。但夜太深了,光太黯了,两个闭着眼的‘人’,谁都看不见。
待到晓晨的光透入这不曾被风雪打扰的一室时,他又变为了平静的模样。
橘糖煎熬了一夜,红肿着眼,敲开门时。
就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衫,衣饰整齐,依旧矜贵如捎上月般的谢欲晚。
她声音似乎有些哑了:“公子。”
谢欲晚讶异望着她,似乎不明白,这般时候,她为何会出现在书房前。他未让开身位,宽大的身子站在门边,橘糖看不见里面的一点情况。
她红着眸,颤抖着声音说:“前些日有人同娘子递了拜帖,公子您未吩咐,娘子......的消息,谁都不敢传出去。那人同娘子约的日子,便是今日。她拿着拜帖,如今人已经被不知情的丫鬟引了进来。”
“送出去便是。”谢欲晚清淡道,说着,便要关门。
橘糖垂着头,泪一点一点滴落,许久,却又看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,谢欲晚平静望着她,不曾表露一分别的情绪。
“带我去吧。”
路上,两个人都没有说话。
橘糖甚至走着走着,摔了一跤。此时无人,只有一个跟在远处的莫怀。
谢欲晚淡着眉毛,伸手,将人扶了起来。
橘糖又开始哭。
漫天风雪,谢欲晚撑着一把伞,看着周边白茫茫的一切,他没太管顾橘糖的不合礼仪,只是一个步子一个步子地,向着远方走去。
等到了大堂,见到了来访的人,谢欲晚淡淡向橘糖看了一眼。
橘糖咬着唇,回望过去。
“崔三小姐。”谢欲晚平静唤道。
这一声,便算是全了礼数。
崔晚脸顿时红了,她是来见夫人的,未想到,会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。她垂着眸,娇羞状:“大人好。”
橘糖红着眼,看着眼前的一切,指甲将自己抓的生疼。
她知晓是娘子同崔小姐约好的,也知晓这同公子并无关系,但是只要想着,娘子尸骨未寒,公子便同旁人......她便心如刀绞。
公子怎可对娘子的死如何平淡?
娘子......这般爱他。
谢欲晚淡淡看了崔晚一眼,将拜帖递了回去,崔晚红着的脸,突然一下就白了。她抬眸,望着对面清冷孤寒的大人,还是颤抖着,表露自己的心愿。
“小女子已及笄数年,一直尚未婚配。前些日子,夫人寻上了我,同我说,若是我不介意她暂时在正妻之位上,可用妾的礼数,将我迎入府。我,我爱慕大人,应了夫人。今日来,正是见夫人的。”
橘糖唇已经咬出了血,即便娘子真的这般说,崔晚这般在公子面前说,算什么?她红了眸,却陡然想起,娘子没吃上她的饺子,就已经坠湖死了。
她不愿再听,弃了所谓的礼数,转身离开。
对着谢欲晚,崔晚垂下头,恰好幅度地露出自己白皙的脖颈。
谢欲晚平静地望着她:“何为暂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