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

然而此事谈何容易, 谢星河本就是当世枭雄,在排兵布阵、行军打仗方面也极有天赋,手底下还掌握着新日教数十万教众,这些教众能在跟朝廷和草原部落的几年战争中存活下来,本身就不容小觑。

所以,这一仗打的极其艰难, 即便祁钟钰是当世顶尖高手, 也几次身陷险境,无法力挽狂澜。

战场上局势紧张, 连带着淮南道的百姓也跟着提心吊胆。

燕京城内, 祁家宅院众人, 每次听到罗振海传来的消息,都不免惶恐不安。

二婶姚氏甚至亲自带着家里一众女眷,在主院的旁边的偏院修了一个佛堂,让女眷们可以为战场上的军士祈福。

陆冬芙每个月还会绣一张布满“卐”字的帕子, 祈祷祁钟钰能够平安归来。

在这种焦灼的形势下, 即便过年都没有了往年的热闹。

直到院子里的春花盛开,陆冬芙才恍然惊醒道:祁钟钰居然已经离开一年多了。

之前她还每天数着日子,可是自从燕京遇袭之后,她就不曾数过了, 她也没有那个胆量再继续数下去, 宁愿把自己当做埋在沙子里的鸵鸟。

此刻,她正坐在绣房的窗边缝制新衣,春末的暖阳越过树影照射进来, 熏的人暖洋洋的。

空气之中,还浮动着院子里栽种花木的香气。

她手指灵活的勾弄着绣线,熟稔的打了个绳结,仔细端详了一眼,才咬断了丝线。

她站起身来,对着自己的身体试了下衣服的大小,这一年她又长高了一些,可这身衣服还是比她的身形要宽大的多,因为这是她给祁钟钰绣的夏装,过些天可以拜托二妹夫,差人送去给远在前线征战的祁钟钰。

她将衣服放在桌子上认真叠好,手指抚摸着绵柔的衣料,神情怔怔的出神。

也不知道祁钟钰现在过的怎么样?

有没有受伤?有没有饿肚子?有没有……

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象对方在战场上的日子,即便每次都把自己吓的不轻,也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绪。

她甚至开始后悔,为何当年难民袭村之后,在祁钟钰提出要住在祁家时,不曾拦住她。

若是她那时候可以开口,告诉相公带着家人搬去岳南山深山之中,祁钟钰就不用遭受这么多的苦难。

别看她武功深厚,可这么多年南征北战,她又从来都是身先士卒,冲在最前面为士兵挡刀,即便小心谨慎,可身上还是受了不少的伤。

这些伤被她很好的隐藏在沾满鲜血的衣衫下,为了让敌人惧怕,让自己人安心,她从来不曾说明过,这些衣服上的鲜血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。

衣衫底下的伤口纵横交错,给祁钟钰无暇的肌肤添上了道道晦暗的颜色,有些甚至深可见骨。

祁钟钰也怕她担心,就自己在外面偷偷疗伤,因为不能暴露女子的身份,连伤药都是自己费力上好的。

陆冬芙其实都看在眼里,毕竟她们总有缠.绵过后,相拥而眠的时刻。

她手指抚摸到对方身上凹凸不平的皮肤,却什么都不没说,也什么都不问。

她不想祁钟钰对她露出愧疚的神色,再绞尽脑汁来安慰她。

她只能在她身边默默地支持着她,就好像淮南道数百万百姓一样。

与他们不同,他们将祁钟钰视作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煞星战神,而在陆冬芙眼中,祁钟钰却是个心软而又良善的姑娘。

她虽然不忌讳杀人,却从来不喜欢杀人,可为了那个宏大的目标,祁钟钰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。

人们惧怕她,恐惧

她,甚至恶意歪曲她的意图,认为她本身就是个杀人狂魔,享受在战场上厮杀的快.感。

陆冬芙曾经偶然听说过几次,心疼的几乎要裂开来。

祁钟钰总说她是个傻姑娘,可在陆冬芙看来祁钟钰才是最傻的那个,明明可以在乱世之中悠闲度日,可她偏偏站在了最前面,守护了千万家黎明百姓的安宁,成为了数百万人心中强大无的守护神。

她每次在给对方写信的时候,都想任性的在信中写下让她回来的字句。

可她一想到祁钟钰当初对自己的承诺,又强行忍住了。

她无能为力,只能一日复一日的望着院门,殷勤的期盼对方能够平安归来,即便让她折寿十年,她也在所不惜。

可她已经盼了一年多,对方还是不曾回来,也不知还要再外厮杀多久,身上还要再添多少伤痕……

眼泪滴落在新缝制的衣服上,她痛苦的抽泣几下,抿紧嘴唇,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。

她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来将这身衣服收起来,跟另外两套新衣服放在一起。

她打算吃过午饭后,再缝制一套,因为祁钟钰在战场上,衣服磨损很是严重,她要多做几身,好让祁钟钰有替换的衣裳。

她也只能在这些小地方,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