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(二合一)(第4/6页)

真是祸不单行啊,她想。

她小心翼翼地问:“是上周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师兄吗?”

喻即安嗯了声,声音闷闷的。

上周师兄来容城出差,下飞机后觉得耳朵堵,不舒服,正好要去一附院,就顺便去耳鼻喉科看看,医生正好是同学,给他看了,说是中耳炎。

那就抽积液吧,抽完之后同学开玩笑,说来都来了,附赠你一个看鼻子服务呗。

一看,鼻咽里居然有个东西,同学问要不要钳一点去化验,图个安心也好。

师兄问是什么东西,同学说不确定,问他痛不痛,他说痛,那就做个病理看看吧,一周后的今天,确诊了,鼻咽癌。

师兄给喻即安打电话,说:“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次出差,要不是耳朵不舒服,我不会去看医生,要不是医生正好是同学,也不会顺便给我看鼻子。”

要不是这个“顺便”,他也不会发现自己得了鼻咽癌。

梁满听完喻即安的解释,沉默了一下,说:“听起来你师兄还是比较乐观。”

喻即安嗯了声,“他还说他跟老师是有难同当。”

顿了顿,又说:“师兄的妈妈和外公,都是鼻咽癌患者。”

这里面还涉及到家族史,喻即安说估计也是因为这样,所以师兄接受得比较快。

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友得了癌,喻即安的心里还是很难受,他甚至觉得有些害怕。

他的胸膛贴着梁满的背脊,梁满可以感受到他加快的心跳频率。

梁满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不好,难过和恐惧从他身上传过来,轻易就扼住她的情绪。

他的手掌从腰侧绕到前面来,最终横在她的小腹上,手臂用力,把她使劲往怀里带,就这样紧紧地抱住她。

然后低下头来,把脸埋在她的颈窝,用额头轻轻地蹭着,像是十分依恋。

梁满什么话也没说,只静静地待在他怀里,因为这个时候是什么话也不用说的。

或者说,只要她待在他身边,哪怕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,互相支撑着,就已经足够了。

过了许久,梁满觉得脚底都已经有点麻了,才抬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,低声道:“喻即安,你别怕。”

他点点头,半晌才说:“阿满,你要好好的,别离开我。”

梁满二话不说,直接应好。应完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后脑勺,他的发丝柔软,就像他的心,也是软的。

梁满哄他道:“不要太难过,现在医学那么发达,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
“癌症说是慢性病,但有很多还是不治之症,阿满,我才是专业的。”他反驳道,似乎是不满她对自己的哄骗。

梁满失笑,知道他情绪不好,也不跟他抬杠。

“好好好,我错了,是我班门弄斧,喻医生别怪我。”

说完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。

喻即安受用地蹭蹭她额头,嗯了声,嘟囔道:“所以我真讨厌身边的熟人生病。”

梁满笑话他幼稚:“你自己都说了,人吃五谷杂粮,哪有不生病的。”

喻即安抿着嘴角,一脸的不快。

“所以你们是不是绝对不会跟病人做朋友?”梁满忽然好奇地问。

喻即安闻言一愣,摇摇头,“我不会,但其他人可能会,会有关系很好很熟的病人。”

梁满顿感错愕:“为什么你不会?”

“因为……他们会走的,关系越好,越难过。”他垂着眼睑,轻声说道,“我有好多病人在我这里治了好几年,我们一起努力了那么久,然后有一天他就没了,那种感觉很难受,我觉得我以前为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没用的,我帮不了他太多。”

奇迹之所以是奇迹,就是因为它很少发生,在医学中,局限才是常态,医生们常常以此自我安慰,背后是深深的挫败感。

投入的感情越多,和对方关系越好,这种挫败感就越重。

“如果我和每个病人都做朋友,迟早会被负面情绪吞噬,但是完全不投入感情又做不到。”喻即安喃喃,难得想倾诉很多,“他们治疗有效果的时候,我很高兴。”

但是他们还是会走,“有时候他到时间了没有来复查,我们打电话去问,家属会说,啊他什么什么时候走了,谢谢医生你关心啊……”

每一个这样的患者,都会成为刻在喻即安和同事们心上的痕迹,这种痕迹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,而是会成为一道疤,如果刻意去触碰,就会感觉到遗憾,甚至是淡淡的刺痛。

梁满听完他的话,虽然体会不到他的这种心情,却能理解他的遗憾。

他肯定是经历过这种纠结和自我怀疑,才能把这种心情讲得这么详细。

老太太之前住这里的时候,跟梁满闲聊,抱怨过他沉默木讷,话都不会说,可如今梁满看来,其实他的内心极为柔软和细腻,只是不会说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