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(第3/5页)

谢春山缓缓从人群中走出,每一步都踏在青石砖上,将水渍分开两边,一点儿也不沾他身上如火的嫁衣。

观书有些畏惧谢春山,往后退了两步,眼神闪躲不定。

这一切都被谢春山看在眼中。

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。

只一个眼神,观书便再也不能言语,强大的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来,只有胸膛上下激烈的起伏证明他的紧张。

谢春山掠过他,推开了萧王府的大门。

大门之内早已人去楼空。

谢春山对府内十分熟悉,毕竟前世他在这个府内待了四年。

每一处地方,每一个下人的习惯,乃至于每一朵花,每一片叶,他都熟悉无比。

萧怀舟早已不在府中。

萧怀舟屋中的油灯已经有三日没有点燃,最上层的烛油上落了一层浅薄的灰。

萧怀舟怕冷。

屋中不到夏日不会断的炭火停了三日未曾燃烧,炭炉周围的青石砖上因为潮湿的雨季,微微泛着湿润的潮气。

踩上去或许还可能会滑倒。

萧怀舟屋后侧室的药膳房灶火是终年不息的。

因为萧怀舟体弱,常年咳嗽,每日都需要喝药,所以药炉上日日夜夜都会煎煮着苦涩的药汁,以备不时之需。

萧怀舟怕苦,每次喝药都要搭着蜜饯,柜子上存放蜜饯的那个木盒上,许久无人扫灰。

如今药炉冷了,木盒蒙尘。

人去楼空。

谢春山没有想到,自己竟会对这些小细节记得如此清楚。

每一分属于萧怀舟的细节,他原来都不曾错过。

只是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心。

萧怀舟不在王府里,至少已有三日未归。

也就是说,那日他与萧怀舟约定三日之期后。

萧怀舟就——跑了。

其实他早就知道。

恨了自己一世的萧怀舟,怎么会说出“这一世,请谢道君莫要负我。”这句话来呢。

他只是带着一点点期待,一点点卑微的期待。

以为等上三日,事情会变得不一样。

一阵无名的哀伤漫上心头,归云仙府所有来的弟子都已经发现这一幕,每个人面面相觑,不敢说话。

强压在观书身上的威压骤然一松,观书大口喘着粗气连忙跑过来:“谢道君恕罪,我们四公子实在是迫不得已的……”

“他和谁一同离开了?”

谢春山的语气连自己都没有察觉,带着些许暗哑。

“啊??”这话太暗淡,观书甚至没有听清楚。

“他同谁……走了……?”

谢春山又重复了一遍,依旧从这平静的语调里,听不出任何悲喜。

可整个萧王府的屋檐下铜铃被风撞的吹的乱撞,发出了叮铃铛啷扰人心神的声音。

每个人都觉得这声音刺耳极了。

令人心烦意乱。

“和……和东夷世子……”

观书结结巴巴,大气都不敢喘。

四公子实在是跑得太快了,连他都没有带,反倒是将他留下来应付谢道君。

这是能应付得了的吗?

谢道君那可是个一手便能停雨的人物,观书十分操心自己的小命不保。

同时也担心谢道君一个暴怒,直接一剑斩了萧王府匾额,那可真的是无人能阻止。

然而谢春山并没有。

谢春山平静的听完这句话,一点儿别的动作也没有。

好似与他无关,又好似,抽走了他全部的心气。

观书心里暗暗叹气。

谢道君现在,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。

他家四公子既然选择逃婚,那一定是因为早已对谢道君心寒了,即使谢道君选择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送进王府来,四公子也绝不会回头的。

观书与萧怀舟自小一起长大,太了解四公子的性格了。

小时候四公子很爱喝酒,也经常会去皇后娘娘的宫殿里偷酒喝,每一次都偷偷摸摸躲在膳房的灶台下,将自己喝得铭酊大醉。

四公子馋所有的酒,而四公子又天资聪明。

任何酒坊酿造的酒四公子只需要一闻便可知道由什么水酿造,在什么季节开坛。

甚至四公子还未开始入学堂读策论,就已经因为出神入化的酿酒记忆而闻名于王都。

可有一回冬日,四公子因为喝醉了没有能来得及去参加皇后娘娘安排的宴会,萧帝狠狠斥责了皇后娘娘,说她教子无方,没有能够给皇子们树立一个很好的榜样。

那日之后,四公子再也没有碰过酒。

即使他再喜欢,再贪恋。

也再也没有碰过。

四公子小时候的玩物也是。

一只纯白的波斯猫,说是东夷那边进贡来的。

四公子可喜欢了,夜夜要抱着那只猫入眠,将自己最爱吃的糕点碾碎喂给小猫。

不开心的时候,会搂着小猫大哭一场,将头埋在毛茸茸的怀里深深嗅一嗅,便可以吞下所有的苦楚重新面对幽深皇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