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1章(第3/3页)

沙发上的人没躲,冷笑地拾起落地的玩偶,余光瞥到阳台帘后有什么动了下,像雨里风,也像她的错觉。

公主负气跑上楼,偏厅这一隅良久的沉默。

打破寂静的是曲开颜。她不管陈家的家务事,只怪自己,“我说我不来的。”

“扉扉被她爸惯坏了。”姜秧穗一贯的解释口吻。这些年,好像她没有别的话,张口就是孩子被他们宠坏了。

曲开颜:“其实你很没必要道歉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换我我也气。”

姜秧穗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她的大女儿。

“我和她斗斗嘴,她顶多气气我。你们拉偏架,她可就恨上了。”曲开颜始终无谓的态度,局外人的自觉。

手里的罐头依旧打不开。她也干脆放弃了,抱在手里,不动容不泄气。

片刻,起身来,说算她来过了。也作反省口吻,“今后有事,我们约在外面见吧。心扉也大了,我这人又不大容人,老爱过个嘴瘾。我皮糙肉厚的没所谓,她这个年纪,有些事该客观就客观,该端正就端正。一味负气,不是个好事。”

姜秧穗见开颜要走,也跟着丧气起来。琢磨她的话,追着她的背影赶问道:“什么事不客观了,不端正了?你要说我,就直截了当地说。”

曲开颜拿后背朝人。

姜秧穗当心扉年纪小,不和她计较。可开颜早成年了,她如今再成熟不过的成年人了,还一味置那些不成熟的气。“开颜,我也难做人的。陈适逢嘴上不说什么,其实肯定有怨的,怨我,你们姐妹俩掐架,从来心扉吃排头。”

曲开颜转过身来,话赶话,质问母亲,“是啊,那么,为什么每回都是你的小女儿吃排头呢!你大可不必这样,你完全可以冲我发脾气啊:你多大的人了,她比你小十三岁呀,你这样欺负妹妹,说得过去吗?”

没有。从来没有过。从姜秧穗再婚,生下小女儿起,她从来只说小女儿的不是。

外人眼里,她这个母亲连同陈适逢这个继父,真得仁至义尽。

没有哪条法律规定,结婚不能离婚;也没哪条法律规定,不能和丈夫的朋友再婚。

她明明是离婚第二年才和陈适逢领证的。

曲开颜的父亲也是同年意外去世的。

谁的亲缘谁当惜。曲开颜自然记着自己的父亲,所谓继父,不过是个名头。因为曲家三代经商,父亲更是给她留下来殷厚的遗产,她绝不会要一个继父养活。

这也是这些年,他们难弥补她的原因。

“开颜,这些年,你始终不肯原谅我。对不对?”为人母的,说这话,已然是十万分低头了。

咄咄逼人的正主,眉眼轻松的笑意,比外头的春雨还淡薄些,“我不明白,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一个外人原谅的。”

“你就是不肯信我,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爸爸。”

曲开颜闻言,正经审视度人的颜面,朝姜秧穗走近一步,她穿着高跟鞋,比母亲高出半头不止。片刻,脑海里尘封的记忆启封了。

这里四下无人,她说有件事,终究还是和他们求证一下。免得她那时小儿年纪,浑然懵懂,记错了,或者冤错了人。

开颜十岁暑假那年,因为闹肚子提前从兴趣班上溜回家。一楼玄关往里些,是直面上楼的楼梯,楼梯的尽头是一面中式照壁画墙,那里,曾经挂着一幅名家的丹青。

丹青之前,一双交叠的人影,黑白水墨之染。

开颜赤脚站在阶梯的最末处,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陈叔叔冷峻如斯地拥住白衫长裙的妈妈。

那晚,父母找了开颜一晚上。她躲在楼梯的储物间里,被叫醒的时候,朦朦一头的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