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唐菖蒲 最宜夏饮。(第2/4页)
章女士又气又笑,被女儿鼓腮嘟囔的样子可爱坏了:“有这么说自己的?”
现下,章清姝插好香,斜斜觑了钟弥一眼,说着现在已经管不住她了,叫她爸爸托梦来管她。
“好好在京市读着舞校,说不想待了就往家里跑,现在是不是连毕业证也不打算拿了啊?”
在京市被某个死缠烂打的二代逼到没了立锥之地,这糟心事,钟弥回来没讲,不想妈妈和外公替她操心。
她很知道,有些体面是旁人抬举出来的,架得越高,越如泡影,真要办事还是得求人,外公大半辈子活得光风霁月,哪能为了她的一点小事摧眉折腰。
钟弥读高一,有位制片人来拜访,搞影视拍电影的,当时正在筹备一部献礼片,约人写海报上的字,备上厚礼前来。
外公一早封笔,推辞说人老了,写不好了。
那人曾大惊钟弥倾城之色,想请她拍戏,认为她应该到更大的舞台上发光。
那时候钟弥还小,浮华光鲜多少有些令人心动。
外公瞧出她的心思,问她想不想去。
钟弥摇头,还是拒绝了。
那位制片人的话,几分真假且不用辨,娱乐圈里头水太深,她年纪小,仗着一张好皮相,又托外公的面子,自然能被捧着亮相。
可名利场里出将入相哪是容易事,日后想要全须全尾退出来,家里必要四处张罗费神。
安安生生过日子已经很好。
她没有特别想出的风头,也无需谁来替她搏一搏。
所以处处被人为难,在京市待不下去的事,她不讲。
只糊弄着说,自己本来就不喜欢京市,到哪儿都乌泱泱的全是人,出门堵车,空气又差,还不如待在州市好呢。
妈妈提到毕业,钟弥小声说:“毕业证还是要的,这不是马上也要实习了么,我在州市这边实习也一样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
章清姝语重心长跟她说:“州市到底不能跟京市比,州市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,你现在年轻,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。”
就譬如她学舞,在京市实习有最好的剧院和舞团,那些橄榄枝伸不到州市这种地方来。
不同的选择,人生会很不一样。
“你爸爸要是还在,也不会希望你二十刚出头就留在老家。”
很久没梦见过爸爸了,钟弥便住了声,记忆里的面容越发模糊,她朝相片里看,不作声,乖乖听妈妈絮叨。
说到今年入夏钟弥看着瘦了些,章清姝叫她记着这两天去宝缎坊试旗袍,尺寸不合适还可以叫裁缝师傅再收一收腰身。
以前章家在京,每年一冬一夏,女士们都要做两身的旗袍,到钟弥这一辈,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,她性子里缺点文静,不爱穿这处处约束举止的窄衣,实在没这雅嗜。
就算如此,章清姝也坚持每年夏天给她做一身,钟弥不穿也不要紧,过季便封箱留存,只当个纪念。
去楼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,钟弥揭锅闻香气,又回了楼上自己房间洗澡,出来时,淑敏姨正换着新被套,钟弥上去搭手,两人扯着四方被角抖抖。
估计钟弥没回来的时候,错过一场好戏,这会儿说到表姨一家,淑敏姨还尽是鄙夷。
“之前你外公生病住院,明明请了护工,你表姐她们跑得比你们娘俩都勤,巴不得你外公撑着这三病两痛,桃李登门,在医院给她搭戏台呢。”
钟弥没听懂:“在医院搭什么戏台?”
淑敏姨哼一声:“鹊桥相会!”
钟弥懂了。
表姨一家眼高于顶,从女儿过了婚龄就开始筹谋着怎么才能嫁一个好人家,外公的客人非富即贵,自然都是最佳人选。
可惜上了年纪,不是有老婆的,就是有过老婆,甚至有过不止一个老婆的。
脑子里忽然浮现檐下那张脸,炎炎夏日不生一丝燥,气质高远,似松涧雪。
钟弥忽一叹。
淑敏姨收拾她的梳妆台,瓶瓶罐罐码得整齐,扭头问她叹什么。
“她今天没去。”
倒可惜了。
今天有个顶好的,又年轻又好看,手上干净,没有戒指。
“沈——弗——峥——”钟弥趴在新换的床铺上,鼻息间都是阳光晒透的水莲清香,无声而缓慢地念着这个名字。
沈字她知道,fuzheng是哪两个字?哪两个字才配的上这个人呢?
说到表姐今天没去外公那儿,淑敏姨忽的哼笑:“跟着她妈,去别处撒网了!”
淑敏姨说话总格外有意思,钟弥笑问:“什么撒网啊?”
“又什么贵妇聚会吧,之前还跟你妈妈借项链来着,说得好听,往上数两代哪个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放牛耕地呢,哪儿端来的摆谱架子,还贵呢,小小一个州市,再富贵泼天,也不过就那样。”
钟弥捧场:“淑敏姨见过大世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