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潮(第2/3页)

司绒画出了连绵起伏的阿蒙山,山巅处有两颗相互眺望的小珠子,她围绕着小珠子勾勒群山的轮廓。

“你让乌禄小王女进了哈赤大营,想要用八百人吃下阿蒙山?这很难。”封暄说话时的声音与平常不同,哑得厉害,类似炭笔画在宣纸上大开大合的粗糙感。

司绒喜欢这个声音,她为自己的画作升起骄傲。

如果她是猫儿,这会儿该摆尾了。

但若她真是猫儿,尾巴该绕柱而上了。

“拭目以待,殿下,用铁蹄踏平阿蒙山很麻烦,但,用阿蒙山的规则吃下阿蒙山呢?”

司绒声音像把小刷子,又坏又懒地梳着狮王的皮毛,偏偏还手生得很,拽得他生疼。

“公主野心不小。”

“还有更大的,你敢听吗?”

·黑暗里滋生默契。

他们不再对话,用亲吻堵住对方。

松软的堡垒里,司绒如愿以偿听到了封暄唇间漏出来的哼声,那是被她胡乱摆布,而忍到极致的不满和催促。

真好听。

司绒一口一口把哼声吃下去,哼声在她小腹间化开,把驯兽人变作了天上云。

·黑暗里滋生汗水。

狮尾探进了云团里,把云团撞碎,内部的云滴遇冷,不断翻滚绞动,滴滴答答地把尾巴濡湿,尾巴的毛发遇水而愈发沉重膨胀,在环旋迭进的积雨云里横冲直撞。

云朵想要待在头顶。

狮王摇头摆尾地欢迎。

·黑暗里滋生抽噎。

柔软的堡垒变得碍事,被狮王蛮横地踹开。

云朵数次跌落在地,又撑着一口气,固执地把自己飘起,晃晃荡荡地悬在翡翠蓝的天空中,光柱从云隙里乍泄,还伴随滴滴答答的雨珠。

落雨了。

还是谁在哭?

狮王的爪子堵住一处雨滴,尾巴用力地带出另一处雨滴,它想要住在云团里。

云朵破碎,比平时更绵软,最终落入地面,狮王的舌面有倒钩,把云丝一点儿一点儿带出来,连同那甜滋滋的雨滴,通通吞入腹中。

狮尾左拍右打,再一次迫不及待地冲碎了云朵。

*

月亮爬过半片天,夜鸦栖定。

一座座帐篷的光芒熄灭后,中军帐旁边才依次亮起金顶。

帐子里暖烘烘,封暄吻了吻司绒的额心。

司绒握着封暄的一只手指,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,而后叠在他掌心中,手指轻轻交扣着。

他们浸润在欢愉的尾波里,连对视都有潮热的余温。

“这道疤哪儿来的?”司绒在他左手掌心中摸到了更软更嫩的一道痕,与他掌心中其他粗糙的地方相比,有柔软的存在感。

“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。”那片新生的肉还没有经过剑柄、弓身的打磨,被她的指甲刮蹭着,又痒又麻。

“那我就更想听了。”司绒把他的手从被窝里拉出来,抬高在头上,就着昏光仔细地看,有她食指那么长,横亘在他掌心,深深浅浅的,边沿不规则,像一次又一次新伤覆旧伤,最终叠得斑驳错乱。

可以看出主人并不想照料这道伤,而任由它在掌心野蛮地生长,粗糙地盘踞,疤痕将伴随他一生,提醒他不要妄图将锋利的物事握在掌心,人也一样。

“是……”

“算了,”司绒忽然不想听,她翻上去,再次压住他,“唐羊关战事有异?”

这两日唐羊关军报多了些。

“旭州湾短攻密集,”封暄握着她的腰往上提,亲她潮润润的眼尾,“是猛攻的前兆。”

司绒撑起身来,发丝从肩头滑落:“你要去旭州吗?”

封暄卷了一指她的发,反问:“你要去阿蒙山吗?”

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,两息后笑出来,司绒磨着他的鼻梁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简单,当你对某件事物志在必得时,不会假于人手,”封暄想到了什么,补充道,“这点你们兄妹一样,句桑本不必亲自前往北二线,然此方战场对他来说过于陌生,让他无法仅仅凭借战域图而纸上谈兵,一定要亲自闻过战场的尘烟,踏过战场的泥地,才能放心坐稳中军帐。”

封暄顿了顿,捧住她的脸颊,继续说。

“在中军帐时,你的眼神总会顺着哈赤草原一路往东方延伸,那是曼宁港的方向。要雄踞内陆,足踏八方,打通阿悍尔直通海域的路,只靠北昭不行,哈赤草原的归属非儿戏,经此一战,哈赤草原对北昭的重要性更甚,退一万步,就算北昭肯把哈赤草原给阿悍尔,阿悍尔也不想付出同等代价来交换。”

封暄望入她眼里,下了定论。

“卧榻之侧,岂容恶兽酣眠?你要借此战彻底把阿蒙山东面的隐患肃清,杜绝从曼宁港直攻入阿悍尔的可能性,同时连通东北海域,吃掉那里的盐场、渔场,扩出阿悍尔自己的航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