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碎掉(第2/5页)
“唐羊关遇袭,”司绒一字一句,声音带种脱力疲惫般的轻,也不知道是说给阿勒听,还是解释给自己听,“我们担忧对方会先取阿悍尔。”
“不但因为唐羊关遇袭,还因为封暄在邦察旗插了把刀,所以他才这样笃定,”阿勒把铁镖往腰间一收,忽视她话里的“我们”,接着说,“我相信这把刀原先是准备捅破阿悍尔的,如今转了向对外,有时局改变的原因在,也有你的原因在,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人?”
阿勒对这事不太在意,他对阿悍尔,对哪儿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,对他来说只要阿悍尔不灭族,那都算不上大事儿。
他问这话,其实是在问司绒,准备如何对待尖刀背后的那个人。
司绒说不出话,尖刀,这两个字伴随风声,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散。
“这事儿还没传开,那把刀顶了个前线士兵‘蒙嘉’的名字,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,这有赖于你救的那个乌禄小王女。句桑大军到之前,乌禄小王女率着八百轻骑兵先赶往邦察旗,见到了这支立下大功的夜巡队,她在乌禄灭国时与这类尖刀打过交道,在见到‘蒙嘉’后感觉熟悉,随后报给句桑。你知道句桑的本事,他就是阿悍尔真正的鹰,对平野上奔驰过的每个子民也好士兵也罢,都能过目不忘,而句桑从未见过这个人,这是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‘蒙嘉’。”
阿勒接着把前因后果给她盘清楚,他知道,不盘清楚,司绒会自己把自己卡死,聪明人,在某些切身设肤的时候,也会显得异常的笨,谁也别想逃过这种自我设陷。
“所以这事儿可大可小,你可以把‘蒙嘉’当细作杀了,也可以顺着台阶下来,装作此事没发生,和北昭太子继续和睦共处,”阿勒像在给建议,又像在观察司绒的反应,“我建议后者,那更轻松,难得糊涂咯,想必这也是封暄的目的,他早早地在阿悍尔插了一把刀,却没有想到你的出现,这刀已经拔不出来,就想转个方向让它对外,这么一来,这尖刀的性质就变了,变成了送到阿悍尔手边的助力,阿悍尔还得承他的情。”
他把司绒想得到的、不愿意想的,都说了出来。
然后掏出了两份手书:“我和句桑的往来手书,你想看更细致的,上面都有。当然,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的事,用什么态度看待这件事情都可以。”
“你若想回家,哥带你回家。”
手书在风里发出揉皱一样的细碎响动,象征证据和理性。
司绒站在原地,对周遭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,阳光早就隐入云层里,风吹动她的发,枯叶从她手背擦过,她都感觉不到。
巷子里的风声太大,蛮横地往她脑子里钻,鼓噪尖啸,像要把她撕碎,事实上,她能够感觉到身体的某部分正在出现裂痕,处于崩溃的前兆,反映在外的表现就是她的头一阵一阵地疼,抽着疼,带着眼皮都一起跳。
她抬手捂住额头的时候,包袱随之脱手,从腰间蓦地跌落,在地上滚出两滚,传来一道沉闷的裂响。
仿佛有什么裂了。
*
宴席设在城外太子私园。
来的都是梅花坞宴上出席过的人物,徐清弦珍藏的陈酿广受好评,这回也带了两坛子。
座下吵吵嚷嚷,差事办得好,朝上已经轮番以功赏了一遍,众人都比上回更松弛。
古睿今日没喝酒,在正中的空地摆了张桌,严肃又紧张地用石子、彩帛、木条搭着榷场模型,老蒙拎着酒壶在一旁捣乱,把古睿茶盏里的茶偷偷给泼了,斟上酒又给摆回去。
宴席一派热闹,只有太子座旁空着一张条案。
一只手炉子从热放到凉,太子等的人还是没出现。
喧闹里忽然传来一道极其细微的推门声,封暄蓦地看向帘子,喜上眉梢的厚帘子一撩开,由下至上地出现了小羊靴、红裙摆、软鞭,和一张略显疲惫苍白的脸。
封暄手里的酒杯放到了桌上,霎时起身,带得八分满的酒液摇摇晃晃。
隔着被热闹揉皱的空气和攒动的人头,司绒遥遥望了封暄一眼,那双眼睛是通红的,情绪复杂而浓稠,像是爱恨情仇都搁在了里头,又像是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个干净。
只是一眼,司绒就移开目光。
席上的人看到了她,热情地招呼,司绒没往封暄身旁去,挑了个末席坐下,此时大伙儿都穿来走去,没人觉得这有哪儿不对劲。
说不出来的感受,和司绒眼神相对的那一刻,封暄的心口陡然就像给钝刀锉了一下,疼痛感突如其来,把那至软的一处锉出伤口,鲜血无声地流,岩浆一样给他心口带来灼烧般的痛感。
出事了。
封暄想要往那儿走,可满堂的大臣和热闹成了他和司绒的阻隔,他缓缓地坐下,扭头朝九山吩咐了两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