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打赌

洞庭湖。

一艘乌蓬小船,李重进端坐船头,悠然自得地钓起了鱼。

谁想得到受命南下武平的李重进,居然依旧不改在江陵养成的习惯,不忘练习自己的钓鱼技巧,将军队驻扎在洞庭湖畔,然后日复一日的钓鱼。

随着这些年的不断练习,李重进钓鱼的水平飞速上涨,心底偶尔会生出一念,若是能跟那头猪再比试钓鱼,保管自己能够稳胜。

只是一个多时辰,他便有不俗的收获。

鱼篓过半,还有一条三斤重的鲤鱼,因鱼篓装不下,用网兜着。

“哈呀!”

乌蓬船里传出懒洋洋的声音,林仁肇穿着单衣走了出来。

这年关将近,大雪放停,林仁肇如此穿着,让鼻头冻得发红的李重进很是羡慕。

看了看李重进的收获,这位罗虞朝的水军大统领,活动着筋骨,拉伸着肌肉,身子里身子冒出了骨头摩擦的声音,嘴里说道:“不错嘛!使相,看来得认真了!不认真怕是要输……”

李重进暗叹,这身子骨,真没谁了,随即得意地道:“虽说大统领在水边长大,论及钓鱼老夫或许不及你。可你托大,睡了一个多时辰的觉,还想赢老夫?老夫真要让你赢了,这辈子……”

他话还没说完,却见林仁肇脱去了单衣长裤,就穿一条短跨,手里握着一个破甲锥,一个猛扎直接钻进了洞庭湖里。

李重进登时傻眼了,也有些懵圈。

这比赛谁抓的鱼多?

这真的用手去抓?

这抓得到?

尽管李重进在荆州的这些年,听过不少关于林仁肇的消息,说这位水军大统领,人称林虎子登山涉水,如履平地,水性奇高,在闽越为将时,于大海中嬉戏为常事,甚至能从江岸一口气游到海上小岛。

可你这水性再好再高,也不至于比这水里的鱼更厉害吧?

李重进吞咽了口唾沫,也无心垂钓了,就在船上看着水面。

一百个呼吸?

还是两百个?

李重进骇然发现,林仁肇没影了。

老半天冒头……

不会有问题吧?

便在李重进坐立难安的时候,他忽然发现湖面上有些猩红色。

随即一人从水里钻了出来,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二十多斤的鲢鳙。

林仁肇手中的破甲锥从鲢鳙的中间部位穿过。

抱着鲢鳙,丝毫不影响林仁肇游泳的速度,来到了乌蓬船边,将鱼丢进了船舱,然后轻易地爬上了船。

东风呼啸,林仁肇终于露出几分人样,打了一个寒颤,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,擦拭身上的水珠。

“我下水之前,使相说什么?”

林仁肇好奇地问了一句。

“没,没什么!”

李重进收回了自己这辈子不钓鱼的话,输给这样的怪物,貌似不丢人。

林仁肇笑道:“那使相是不是透露一下,为何在这洞庭湖畔,按兵不动?”

此番受命南下平叛,依照林仁肇的打法简单粗暴,直接利用水军的优势,以洞庭湖为中心,纵横于湘水、资水、沅水、澧水之间,将四大水系周边的武陵、岳阳、汩罗、湘阴、望城、益阳、沅江、汉寿、津市、安乡等地掌控其中,以水军的优势夺取荆南。

但是此举受到了李重进的反对,他选择了在洞庭湖按兵不动。

林仁肇不解其意,但李重进却卖起了关子,并不言明。

林仁肇勇猛果敢,长于战术,但战略方面,略逊一二,不知李重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

见李重进天天钓鱼,便与之打赌,看谁收获更丰。

结果显然!

李重进笑道:“愿赌服输,其实以大统领的才智,要不了几日,亦能看出端倪。”

“此战有两个打法,其一便如大统领所想的那样,直接控制水路掌控全局。此法的好处是见效快,弊端是吃相难看。现在武平大军聚于武陵,这武陵城不太好攻。”

“我们打着平叛的口号而来,结果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乱打。于未来治理也大为不利。在江陵这些时日,想必大统领亦知周行逢此人,在武平还是极有民望的。”

林仁肇认同的颔首。

周行逢对于昔年的兄弟旧部,杀伐过甚,但是对于百姓以及武陵蛮却很有手段,格外重视民间疾苦。

尤其是两年前,荆南大饥,周行逢主动开仓赈灾,使得无数百姓得以存活。

这开仓赈灾在寻常年代并不奇怪,可是五代十国,向来都是官兵抢掠百姓的,哪有官员开仓接济百姓?

除此之外,周行逢督课农桑,治民也是条教简约。

荆南之地在周行逢的统治下,号称人民化之,率务稼穑,四五年间,仓廪充实。

不讲道理的一通乱打,固然能够速平荆南,却会留有严重后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