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(第3/4页)

“不必了。”贺勘轻掀眼睑,她适才说不用。

兴安嗯了声,往后退到一旁:“年底了,南城这边不比北岸安定。我刚才和船工聊话,就听说有那恶徒会尾随女子,欺负抢掠。”

“你腰上的是什么?”贺勘往人瞥了眼。

“哦,小的差点儿忘了,”兴安赶紧抽出别在腰间的信封,双手递上去,“公子记得前街的刘则吗?”

贺勘手指一捏,信封到了自己手中:“刘四婶子家那个小子?”

“对,”兴安点头,“方才北岸上船的时候,正好碰见他从一艘船上下来,可巧是来找公子你的。你也知道,府中不太喜欢红河县来人,是以我偷着带他上了船,人就在下仓。”

贺勘看着黄色的封皮,没有写收信人是谁。抽出里面的信纸,上面的字也不甚好看,像是出自孩童的手。

他看着,一行行字迹在眼中闪过,说的皆是关于秦家这一年来的事情,秦家两老的故去,秦尤卖掉田产……

他蓦的从座上起来,一把推开窗扇,往码头上看去。稀稀拉拉的人,那抹纤细的翠色身影很好寻找,紧紧抱着阮琴,很快消失在拐角。

“叫他过来。”贺勘一直看着那处拐角,万年不变的冷淡眼神闪过什么。

很快,那个叫刘则的少年被带到了房间。

“秦二……贺公子。”刘则下意识改了口,对着窗边男子弯腰行礼。

贺勘原以为会听到一声秦二哥,最后还是一声客气的公子。

“和以前一样叫我就好。”贺勘打量眼前少年,离别一年多,人长高了不少。

一句话并没有让少年轻松,反而又拘谨几分,实在是面前人已不是当初秦二郎,是高门士族的公子:“那日收到嫂嫂的信,我娘怕有些事信上说不清,于是让我亲自跑一趟。”

嫂嫂,指的便是孟元元。

贺勘记起了两人当初的谈话,那时他并不相信秦尤会真拿她抵债,她说给刘四婶写了信。后面信没等到,等来了秦尤。

“一路辛苦,坐下说。”他指指凳子,自己也坐去对面。

刘则嗯了声,腰身僵硬的坐下:“嫂嫂不在吗?她右手好了吗?”

“她有事,不在。”贺勘听到右手二字,想起那日孟元元肿起的小臂,“她手怎么了?”

“那日秦大哥要抢房契,嫂嫂不给,说那是秦家最后的一点东西。大哥手重,推着嫂嫂撞在门板上,几个人上去才将他拦住。”刘则回忆着当日,说道秦尤时,明显的咬牙切齿。

贺勘皱眉,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,到底他全不知道:“房契?”

莫不是田产卖光,便想卖祖屋?

果然和他的猜想一样,刘则肯定的说秦尤欠了大笔的赌债,无法偿还:“我正好跑腿儿去给赌坊送茶叶,刚巧看见大哥被放债的打,说没有地契就剁了他。大哥说,要拿孟嫂嫂抵债。”

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茶庄学徒,当场吓得躲了出来,回神便跑回家告知了母亲刘四婶。

一字一句的,无比清晰入了贺勘耳中。

秦父过世,孟元元一力操持,照顾着一家;秦母去世,她仍旧顶着那个家,与小姑相依为命;秦尤卖光了田产,她死死攥住最后的房契不松。

“这么大的事,秦家的叔伯就不过问?”贺勘声调微冷,握着茶盏的手不禁收紧。

刘则摇头:“他们说嫂嫂是妇人,什么都不懂,应当将全部家产给大哥。我娘说,要不是嫂嫂,秦家真的就全部败光了。”

贺勘沉默着,原来他不知道的事情如此之多。是那个他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的妻子,扛下了这一切,原本是该他来抗的。

“祖屋还在?”他问。

“在,”刘则点头,“嫂嫂将门全上了锁,因为没有房契,大哥和放债的也没办法。嫂嫂让我娘帮着照望家门,说那是淑慧小妹最后的东西。”

虽然知道秦尤在红河县做了令人发指的事,可亲耳听到仍是会被震惊到。就连一旁的兴安也是听得直咬牙,双拳攥起。

刘则下去之后,贺勘独自坐在窗边许久,手边的茶盏彻底凉透。

半晌,兴安轻着动作推门进去:“公子,该下船了。”

贺勘回神,三两下叠起信纸塞进袖中,而后站起身来。他扫开衣上褶皱,迈步走出房间。

“公子,”兴安往旁边一退,低着头,“秦家如今还能留下祖屋,亏了有少夫人。”

一个女子无依无靠,身边带着体弱小姑,可想而知会有多艰难。又是一路到了州府,中间吃了多少苦?

贺勘脚步微顿,颀长身影立在昏暗过道上,穿堂冷风直扑面门,拧起的眉头更深了深。

兴安干脆深吸一口气,腰板一挺:“因为公子的不在意,那些人才敢如此逼迫少夫人。”

贺勘眼底浓重,看着船舱出口,薄唇紧抿成一条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