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(第2/4页)

文清辞缓缓搁笔,起身活动了活动手腕。

时间已晚,还是早一点休息吧。

正在此时,夏末微凉的夜风忽然顺着窗吹了进来,轻轻抚过文清辞没有帷帽遮挡的面颊,吹得墨发于背后轻舞。

文清辞的视线不由自主向窗外落去。

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,没想到竟看见——一身玄衣的谢不逢,提着盏灯笼,穿过宫道缓缓踏入了院中。

两人的视线,在这一刻相对。

“……陛下?”文清辞不由一惊,接着立刻向目光移了开来。

等等,谢不逢大半夜的,跑到这里来做什么?

这间院子并不大,谢不逢身高腿长,不过几步就穿过小院走到了门边。

不给文清辞任何思考的时间,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,谢不逢已经将灯笼吹灭,轻轻地悬在了屋外。

这个时候文清辞终于想起,在涟和县的时候,那名年轻太医曾对自己说——谢不逢至今仍住在自己的旧宅中。

所以说……他到这里,自然是来睡觉的了!

他的确曾和谢不逢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室友。

但那哪能和今日相比?

彼时谢不逢还是个少年,而如今的他……早已长大成人,且还同自己说过那样的话。

注意力在书本上移开后,谢不逢不久前于他耳边轻喃的话语,再一次回荡在了文清辞的心底。

如一颗石子,坠入了寒潭。

寂静的夜晚和沉默一道,放大了房间里的暧昧。

明明在这里住了几年。

直到现在文清辞才意识到,原来这间卧房,是那么的狭小。

文清辞不由向后退了半步,他强忍着,装作不知道地提醒道:“陛下今晚不回宫休息吗?”

他内心活动极其精彩,可是表面只能强装淡定。

和文清辞不同的是,谢不逢的语气平静至极,像是真的在单纯回答文清辞的疑惑似的:“此地便是我这一年来日常起居之处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又说:“……我未搬入宜光殿,玉光宫则久未有人居住,还是一片破败。”

谢不逢的声音低沉,略微沙哑。

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
宜光殿是历代皇帝的寝殿。

废帝谢钊临生前就曾住在那里,当日的宫变也是在宜光殿外爆发的,怎么说都有一些晦气。

谢不逢不想去那里,也情有可原。

而玉光宫则本就年久失修,给皇子住就已经很过分,更别说让皇帝去了……

文清辞有些许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
自己怎么不知道,皇帝陛下居然有这么多的“惨”?

太殊宫内人人皆知,谢不逢将从前的太医署,化作了居所。

一时半会间,文清辞好像真的没有办法,理直气壮地将皇帝从这里“请”出去。

至于自己。

作为一个“死人”,更不能大半夜地在太殊宫里乱晃,寻找住处。

见谢不逢在这里理不直气也壮,揣着明白装糊涂。

文清辞索性也当装作无事发生,直接破罐子破摔。

不就是当室友吗?

有什么好怕的。

“好,”文清辞强忍着朝谢不逢微笑道,“陛下请自便。”

语毕,便立刻闪身回到了屏风背后。

因此他没有看到,在自己话音落下的同时,谢不逢的唇边,竟不由自主地漾出了浅浅的笑意。

白日里马车一点也不快。

但到底在路上折腾了几天,文清辞心里虽忐忑,但还是没用多长时间便进入了梦乡。

而刚刚好好休息过的谢不逢,却和他截然相反。

夏夜木窗微启,有凉风顺着窗缝吹了进来。

将房间里的淡淡苦香,吹得极清极淡。

文清辞睡觉向来安静,半点声音都不会发出。

哪怕舟车劳顿,熟睡之后他仍是静得连呼吸的声音也难以察觉。

此时苦香被微风吹淡。

夏夜无蝉,一时间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。

就如之前那数百个日夜一般。

谢不逢的心中,忽然不安了起来……

文清辞真的在自己身边吗?

一想到这个问题,他的心脏便重重跳动,仿佛要在下一刻冲破胸膛。

明明白天才见过文清辞,甚至将他拥在了怀里。

可是这一刻,谢不逢竟然不由自主地怀疑——白天发生的一切,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。

文清辞并没有回到雍都。

抑或者在自己说出那番话后,就离开了这里。

榻上的人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琥珀色的眼瞳,看上去格外冰冷。

谢不逢放缓动作、屏住呼吸,起身向着屏风而去。

……月光穿过窗,顺着床幔的缝落在了文清辞的脸上。

将他的皮肤照得苍白到几近透明。

确定这一切并不是梦后,谢不逢的心,方才一点点落了回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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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,太医署早已搬至别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