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喻行舟的心结(第5/6页)

“怎么会……察诺……你把燕然的副相察诺杀了?!”

“这些人不是燕然南下的前锋,他们是护送察诺来和谈的!”

喻正儒眼前一阵天旋地转,方才满心的喜悦和激动,瞬间化为乌有,只剩下无法接受现实的惶恐和愤怒。

喻行舟恍惚间看见父亲勃然变色的脸,不明所以:“父亲,怎么——”

“啪!”一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,喻行舟整个被抽懵了,一个趔趄踉跄两步,身子晃了晃,才勉强没有跌倒。

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,抬头看向父亲,艰难开口:“为什么……”

他不是击退了敌人吗,不是保护了家人吗,他独自一人跟那么多敌人周旋,差点命丧当场,好不容易拖着满身的伤得胜而归,换来的却是一个巴掌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

瓢泼大雨冲刷着喻行舟苍白的脸,他努力睁大眼睛,不让委屈的眼泪涌出眼眶。

他固执地望着父亲悲哀的双眼,任凭自己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,像一块灰败的顽石,一层单薄的皮囊,仿佛疲倦到了极点,随时都会压垮,倒下。

喻正儒仍举着右手,那一耳光打在儿子的身上,也深深打在他心里。

他右手发颤,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痛惜:“你知道你杀的人是谁吗?”

喻行舟茫然地摇摇头,还能是谁,自然是敌人。

喻正儒双眼微微发红,嗓音颤抖:“他是燕然副相察诺,是燕然王的亲叔叔,也是燕然朝廷重臣中,唯一一个精通启朝文化,坚持和平谈判的主和派大臣!”

“正是有他在燕然竭力游说燕然王议和,反对那些强盗般的主战派,燕然内部才不是只有一个声音的铁板一块。”

“他此行,必定是来同我们和谈的……而现在,却被你杀了,还把头砍了下来……”

喻行舟愣了愣,微微张了张嘴,一道冰冷沉重的深渊朝他逼近过来,他脊背发寒,近乎仓惶地摇头:“我、孩儿不知……”

喻正儒痛苦地望着喻行舟无措的脸:“你怎会不知?你怎能不知?在你的书房里,为父早已亲手整理过朝廷和燕然重要大臣的情报。”

“他们的样貌职位特征性格,这些重要的东西,都在里面,为父多少次让你仔细研读,而你,宁可把时间花在看话本、听戏、习武上,为什么就是对这些朝政大事不上心?”

喻正儒喟然长叹,失望到几乎绝望:“无知不是罪过,倘若你只是出身在普通百姓家,一个普通的孩子……”

“可那你不是!你已经是朝廷官员,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朝廷,你是我这个丞相的儿子,是喻家将来的家主,多少人会看你的脸色行事,会把你的言行解读为为父和喻家的态度。”

“你还身怀绝高武功,你手中掌握着决定生死的力量。”

“当你拥有这一切常人不能及的权势和力量,你的无知,就是天大的罪过!”

喻行舟浑身一震,恍惚地眨了眨眼,不知是雨是泪的水珠滚滚淌过脸颊,水痕如两道难看的伤疤。

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,狼狈地紧贴在身上,描出双肩和肩胛骨单薄的轮廓。

“行舟……”喻正儒渐渐缓下激动的情绪,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肩,认真地注视儿子的眼睛,“为父不许你习武,不是因为为父瞧不起武人。”

“只是,个人武艺再高强,也只是匹夫之勇,你能杀十个敌人,五十个敌人,却挡不住千军万马。”

“国家面临的困境,并不在武人,根源在于朝堂之上,在那金銮殿之中。”

“你纵使再聪明,也只是一个人,你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,花在不那么重要的事上,就会耽误真正重要的事。”

喻行舟晃了晃,雨幕中,模糊的眼神摇摇欲坠,像只无助坠落的纸鸢:“孩儿只是……只是想保护你们……保护我的家人,我有什么错?错的是燕然,是那些侵略者……”

喻正儒颤抖的手指抚摸儿子惨白的脸,不住的摇头,眼神悲凉,喉咙轻颤:“不是你的错,是为父的错,子不教,父之过,是为父没有真正教会你看清这个世道,让你还这般天真……”

“我大启势弱,而燕然势强,在强者面前,弱者连评判对错的资格都没有!”

“世道如此,如之奈何?”

“如果因察诺的死,导致两国和谈破裂,燕然朝廷去了内部斗争的矛盾,变成统一的主战派,以此为借口,向朝廷发难,挥师南下。”

“甚至会把愤怒报复在最近的津交城中,城中几十万百姓便是在劫难逃……”

“他们本不该受此劫难,”喻正儒双目赤红,老泪纵横,“将来有一日,你终要面对那森森的白骨,在九泉之下,你也能对他们说,与我们无关吗?”

严酷的风雨声在四周呼啸来去,喻行舟瞳孔显而易见的颤动着,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淹没了他,溺毙的窒息感涌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