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(第3/7页)

如此,她得是过的多不好。

可今日一整天,少女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,只字不提宫中事。

她都信赖地称他为舅父,却不向他诉苦。

“找人去查禁内,”卫觎冷声道,“查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。”

驻守军府的权将插手内廷事,向来为天子所忌,徐寔看了眼大司马的神色,点头,未曾反驳。而后又问:

“将军既疼小娘子,为何一起出去的,不曾一同回来?”

军师的眼睛洞若观火,见这东南两殿的主子白日一车出行,归来时却分道上山,便知在外有事发生。

卫觎不善地看了军师一眼,过了良久才道:“她太过纯良,我怕她吃亏,没忍住说了几句话,”拧起眉心,“把人惹恼了。”

徐寔长叹一声,他就知道会是如此。“主上啊,您当是训兵吗,还用爱之深责之切那一套。傅娘子是锦绣堆里将养出来的,莫说主上一句重话,就您一个眼锋过去,营中将士谁不胆怯,何况是位娇滴滴的小娘子?”

“不是责,也没凶她。”卫觎硬沉的声音里揉进一丝含糊。

只因她纯澈柔软的眼眸一望过来,总令他想起当年的那个小孩儿,柔软,脆弱,却又很是倔犟,不知轻重间,便难以把握其中的分寸了。

她是根植在他记忆里的软肋,从小到大,他何曾拿她有什么办法。

半晌,大司马捏着指节闷声问:“哄小辈,何如?”

徐寔还保留着昔日田间耕农时的习惯,双手对插着大袖,眨眨眼,“反正不应当送一头狼作生辰礼,大将军满上京打听打听,哪有……”

眼见卫觎又要虎脸,徐寔忙改口:“据我所知,心结最好别过夜。”

见对面不言语,徐寔善解人意道:“傅娘子大抵还没休息,不如我过去说项,请人过来坐一坐?”

他话音才落,卫觎已长身而起,向门口走去,没什么表情道:“上阵冲锋,吾何曾假手于人。”

话说得豪气干云,言下之意还不是三个字:我去哄。

徐寔看着年青人嘴硬的神态,神色微黯。

自祖大将军去世以后,唯有提及卫娘娘与唐夫人相关的人和事时,才能在将军的身上寻出一点销磨将尽的旧日意气。

卫觎才至山水屏风处,却听殿门上的玉环笃笃三声轻响。

他步履一顿,上前拉开门,便见穿着月襦梨裙的小女娘站在门外,身段雅俊,仰面望他。

檐廊杳杳的宫灯下,簪缨双手交叠于额前,郑重地向卫觎行一长辈礼:“阿傅回去反省了大司马的教诲,确不该轻信于人。现下我已向杜掌柜求证过,而今,可否再称大司马一声舅父?”

她不等回应,抬起头,认真地望着男子的脸,他其实生得很俊逸,也很年轻。“若大司马嫌此称呼老气,我便唤您作……小舅舅,行吗?”

眼前之人,是向她伸出过两次援手的恩人。

第一次,她无知,自己放弃了跳出火坑的机会,终也吞下自作自受的苦果。他却不嫌寒心,依旧愿意再次出现,再次伸手。

在她凄风苦雨的时候,他是暗夜里的一盏灯,及时为她照亮一条前路。

是透过铜钱方孔看到的太阳,长视,可灼人目。

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,簪缨便不说愧悔或道谢那些肤浅之言,只是拜他。

卫觎心想,原来是反省,不是气恼。

他心中却宁愿她是在闹别扭,而非反躬自省,她不需要时刻这么谨慎,在他这里,她可以肆无忌惮的。

可小女娘已然这么乖了,为之奈何。

高大的身影堵在门边,低眉细细地思索,终也只得轻道:“想叫什么,都依阿奴。”

他侧身向里让了让。待簪缨跟上来后,自然地问她:“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

这句话卫觎昨日刚见面时便问过,当时簪缨尚与他不熟,胡乱道了句,走一步算一步。

今日簪缨很坦诚,定定道:“捋虎须。”

没来得及退出门外的徐寔闻听见这掷地有声的三个字,目光轻凝。

实则细想想,与皇室讨债,且出手便是一张四十尺的债契,任她再有理,再有势,皇家又岂是予取予求的软柿子,可不就是伸手去薅老虎的须子吗?

不过既有大司马在此,便用不着徐寔参谋了,他退去后,不忘将门轻轻关上。

屋内二人相对而坐,卫觎也未露出过于意外的神情,只问:“为何?”

簪缨一顿,明白他是在问自己与皇室翻脸的缘由。

前世发生的一幕幕在脑中回闪,她无从说起,也不愿说起,垂眸,故意曲解他的意思:“我,我想试探对方的底线在何处,痛击一下,看他们如何反应,我等着接招。”

声色稚嫩的小女娘,磕磕绊绊地说着对衅交锋之言,身经百战的卫觎却不轻视,又问:“虎口大张,涎腥齿利,如何应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