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(第3/3页)

皇帝许是压不住,许是不想压,最终庾氏本支的近百男丁,到底收押的收押,流放的流放,死在徒往岭南途中者不计其数。

之后卫郎君事了拂衣去,出京从军,追随大将军祖松之北讨匈奴,短短几年时间,统领八万北府军,坐镇京口,得封三公之一的大司马。

反观庾氏家族,在建康日渐寥落,空为外戚,到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丁了。

这些令人震惊的旧年掌故、门阀恩怨,簪缨过去在宫里生活这么久,从上到下没有一人与她说起过。

与阿母义结金兰的,是卫皇后。

与阿母定下幼童亲的也是卫皇后。

卫娘娘膝下无子,殁后,簪缨方被转到继后庾氏膝下抚养。

可惜五岁之前的事簪缨通通都记不起来,她人生最初的记忆,像一根铁签深深楔进脑子里的,便是她将来要做李景焕的太子妃。

可她与庾氏的儿子有半文钱的关系吗?

唐家的财富,又与庾氏、与整个李氏皇朝有何关系?

——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,簪缨被愚弄了一世方懂。

漆案上的博山香炉吞云吐雾,袅袅升腾的雾缕,雪白清幽,却压不下心头火气。簪缨不想再看庾氏姐妹二人的嘴脸,坐了不一时,推托身乏,起身辞出。

该明白的心里都明白了,但如今她人在宫禁,怀揣巨财,身边又全是皇后的耳目,她不能轻举妄动,以免重蹈前世孤

掌难鸣的复辙。

只有等到及笄宴上。

前世太子与傅妆雪在假山后幽会,她还一门心思地为其遮掩,这一回,她不会那么傻了。

——便让所有来宾当面看一看太子的丑行,待眼见为实,舆论四起,她便可以全身而退。

好在,也等不了几日了。

簪缨一走,乜着她背影远去的小庾氏便眯起眼。

“娘娘,”小庾氏倾身低语,“妾身方才冷眼瞧着,这小女娘今日可有些不像样,面上一直淡淡的。莫不是……临近及笄,她自忖身价不同,便做张做致起来了?”

庾皇后回想傅簪缨方才的模样,虽有些呆蔫,却也是年年暑伏时的老令儿了。她向后靠着隐囊,没什么表情地问陆媪:

“她这阵子可曾见过什么人,听过什么闲话,又或读了什么闲书?”

陆媪忙道:“娘娘放心,小娘子没有会见过外客,入眼的书简奴婢都检查过,近来温习的还是《孝经》、《女诫》。”

“这便是了。”

庾皇后听罢舒心一笑,指尖点点小庾氏,“鹧奴你啊,性子还是这般躁。”

凤尾花汁染就的鲜红蔻丹,极衬那张雍容华贵的面孔。

她悠悠地笑:“你可知,本宫为何从不养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