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(第3/6页)

或者说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,演技太佳,把薛十七郎都给骗了呢?

薛放没听见杨仪回答,却听见了黎明将至之前,远处的犬吠鸡鸣。

他能想象到东边的山巅上被即将踊跃而出的朝阳照的微红灿烂,明亮壮丽,可惜今日他是不能见了。

而跟那些相比,此事对薛放而言,让他更感兴趣的是面前之人。

他觉着很奇怪,自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,竟好似把杨仪难住了,他感觉得到她的心事重重,也许这噩梦,正是她无法出口的隐衷。

十七郎有些好奇,他觉着杨仪简直像是一个谜。

他从来没有见过如她一样的人,这样温吞绵密,一推就倒,而偏又有一丝令人无法忽视的柔韧之气。

跟快意恩仇如他正好相反。

“哦,对了,”薛放没有再等下去,而只道:“先前我没得空说,那……石娃儿的尸首,我已经明蓉塘的里正带人埋在了他们家原先的坟茔边上。”一并下葬的,还有圆儿的那长命锁。石娃曾用性命也要维护的东西。

杨仪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,她圆睁双目看着薛放。

薛放听出她陡然吸气的声音:“那毕竟是个人,不好随意烧了。你说呢。”

他本来以为杨仪会一直沉默下去。

不料他听见了一声——“多谢。”真心实意。

薛放扬眉,却牵动眼底的伤口。

令杨仪没想到的是,薛放竟有这点慈悲心。

她以为他不会在意那件“小事”,事实上,虽然她也记挂过这件,可一连串迎头而来的事情令她无法分神,连她自己也是在硬撑着处理,却没想到十七郎居然……如此周全。

她跟石娃儿非亲非故,只是十分痛惜那可爱可怜的受尽折磨的孩子。

如今苗圆儿被成功救回,薛放又把他的安置在石家祖茔,至少,对那不幸的孩童而言,算是一丝慰藉吧。

小厮斧头在门内听了半天,没敢冒头。

直到看杨仪要去端药罐子,他才忙蹑手蹑脚地现身:“杨先生,我来吧。您歇会儿,看您的脸色也不大好呀。”

杨仪点头,挪步到了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,回头看到墙角横七竖八的薄荷,随手摘了两片。

斧头麻利地倒药汤,一边讨好地问:“杨先生,我们爷的眼睛什么时候就全好了?我可全指望您了。”

杨仪眨了眨眼:“今日且看看情形才能判断。”她中肯地说了这句,忽然领会到斧头的意思:“顺利的话两三天就能见效。”

斧头总算挤出一抹笑:“这种地方,能找到先生这样高明的大夫实在少见,您要治好了我们十七爷,我给您磕一百个响头。”

杨仪不由也笑了笑:“我要你的头做什么,我也巴不得旅帅的眼睛快……”

她说到半截,忽地意识到薛放一直没出声,他应该是在听着他们两人对话。

杨仪知道薛放机敏非常,虽然她觉着自己说的话并没什么不妥之处,可也担心多说多错,或者被他嗅出什么不一样来。

斧头伺候薛放喝了药,又去寻摸东西做早饭,十七郎的两个侍卫却同里正又送了些焖饭,米糕,肉酱,炸豆腐等过来,正好省事。

日出之时,杨仪又给薛放眼眸旁的几处穴道针灸了一遍,才收手,外头光儿的爹带了孩子站在门口喊她。

男人恳切而赧颜地:“杨先生,昨儿是我鬼遮了眼,错怪了你,亏得你心好医术又高,才救了这孩子一命,也是救了我们全家,我叫他来给您磕头。”

不过一夜功夫,光儿已经恢复了七八分,此刻跪在地上就要磕头。

杨仪忙将他扶起来:“光儿是我的学生,再怎么我也不会见死不救。”

光儿的爹把手中提着的篮子递过来:“这是她娘天不亮起来做的蒸糕,还有家里晒的菌子,一些鱼干,您好歹别嫌弃。”

杨仪本要推辞,可又知道推回去他们指定心里不安,于是便接了过来:“那我不客气了。替我多谢嫂子。”

光儿跟他的父亲见她收了,都乐得笑开花,因知道薛放在这里,不敢久留,寒暄几句便去了。

杨仪因见薛放十分浅眠,这对他的眼睛恢复并无好处,之前就在药罐内加了几颗助眠的酸枣仁,果然,喝了药后,十七郎慢慢地陷入了沉睡。

日上三竿,在门口玩耍的苗圆儿叫道:“豆子回来了!豆子,你跑到哪里去了?”

豆子从外跑回来,黑狗的爪子上沾着新鲜的赤色泥,它又扭头向着身后叫了两声。

杨仪知道有人来,走到门口往路上看去,却见隋子云风尘仆仆,一马当先,身后跟着一辆马车,几个士兵,正向着此处而来。

那边隋子云也先看见了她:“杨先生,你的狗子在村头……呵,它可真通人性,主动替我们领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