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祭品(第3/4页)

“我就知道是你来了。”

谢星阑牵唇,“程姨,今日搅扰了。”

程氏笑道:“不扰不扰,父亲今日精神好,你来了,正好陪他说说话。”

话音落下,程氏看到了谢星阑身后的秦缨,她微微一愕,似乎很是惊喜,“这位是……”

“这是云阳县主,我们有些事想问程公。”

程氏面上喜色微淡,“哦,县主,快请进来——”

秦缨跟着谢星阑入院,其他人则都留在了外头,这院子拢共两进,整洁雅致,花木葱茏,屋檐下挂着两只鸟笼,里头两只青雀啾鸣。

程氏在前带路,不多时便到了西厢暖阁,“父亲,星阑来看您了。”

暖阁靠窗的榻上,躺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,听到声音,他眯着眼看向门口,可似有眼疾,眯了半晌也看不清晰,只含糊地道:“星阑来了?”

谢星阑走到榻边落座,温文地向老人问安,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狂悖无忌?

秦缨进门站定,往榻上一扫便瞧出老人腿脚不便,他手边放着两本摊开的书册,程氏看见,上前便将书收了起来,“您眼疾越来越严重,让您别看了,您非是不听。”

程云秋笑,“若不能看书,那我真是成了废物一个。”

说完,他视线模糊地落在谢星阑身上,“你来的正好,前两日我写了一片给你父亲的祭文,待会儿你拿着去给他烧了。”

他扫到了秦缨,却因看不清,将秦缨当成了谢星阑的亲随,于是他又道:“你这阵子可曾闯祸?你父亲是我最好的学生,你却很不成器!也怪你养父害了你……”

谢星阑失笑,“您放心,我如今勤恳当差,乖得很。”

秦缨听得挑了挑眉头,很不赞同,程氏轻笑道:“父亲,星阑是有事要问您。”

程云秋不训话了,谢星阑开门见山道:“您当年在工部当差之时,是不是与名匠黄庭共事过?”

程云秋微讶,“为何问这个?”

“为了一桩案子,您还记得黄庭给忠远伯府送的那座假山,本该建造在何处吗?”

程云秋眉头紧皱,“是那座山腹中尽是曲折小道的假山?山上还有座卧云亭。”

谢星阑见他记得清楚,忙应是,程云秋沉吟片刻,“若没记错,那座假山应是要建在四方馆之后的太液池畔的,但黄庭设计的太过复杂,占地也颇大,便未曾成事。”

谢星阑心底微动,“四方馆是接待外邦使臣之地,当初可是工部和礼部承建?若黄庭的图稿还在,那是否在礼部?”

程云秋点头,“工部、礼部,还有鸿胪寺,至于图稿在何处我不确定。”

程云秋虽未给个准话,但如此已经足够,谢星阑回头看秦缨,秦缨双眸也亮晶晶的,程云秋显然也懒得关心世事,吩咐程氏,“去拿祭文给他。”

程氏笑着去拿,片刻出来递给谢星阑,谢星阑道了谢揣入怀中,正经又乖顺,程云秋眼睛看不清,也没甚好问的,又说了几句便要赶人。

谢星阑告辞出来,程氏对秦缨道:“我父亲眼疾严重,脾性也不好,让县主见笑了。”

秦缨不由问道:“是何眼疾?”

“让大夫看了,也没说是什么病,就是人老了,眼睛模糊的厉害,除了不让他整日看书,也没别的办法。”

秦缨心底微动,这不就是老花眼吗?

她若有所思,待出了府门,谢星阑身上那乖觉的气态顿时冷了下来,“程公从前在工部任职,官至侍郎之位,后来去绵州督造河堤时意外伤了腿,便告老辞官了。”

秦缨道:“程老既指明了地方,接下来便看你的了。”

谢星阑颔首,“礼部与鸿胪寺。”

这么一说,谢星阑和秦缨心底都“咯噔”一下,上了马车,秦缨迟疑道:“如果图纸在鸿胪寺,那傅灵的嫌疑就很大了,但她与崔婉和薛铭并无干系,也无动机,薛铭遇害的那一晚,她回府后因受了惊吓,府里下人还伺候了半晚上。”

谢星阑沉吟片刻,“先找到图纸再做论断。”说至此,他想起程云秋交代的话,掀开帘络吩咐谢坚,“稍后路过东市,去买些祭品带回府中。”

谢坚在外应是,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,路过东市时,谢坚快马往近处的寿材店而去,马车车厢里,秦缨不着痕迹地打量谢星阑。

谢星阑的父亲谢正瑜,乃是二十二年前的两榜进士,后入翰林院做编修,很得先皇帝器重,后来贞元帝登基,也对其委以重任,他先后入礼部与工部任职,可贞元七年初秋,谢正瑜忽然辞官回乡,便是在走水路回江州的途中,生了沉船事故,包括谢正瑜夫妇在内的二十多人皆溺水而亡,唯独八岁的谢星阑活了下来。

官门公子谢星阑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,年幼的他带着父母仆从的遗体,一起回了江州族地,直到两年后被谢正则收养,他才得以返回京城,但那时的他,与往日境遇已大不相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