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
帝王冕冠的珠帘一阵乱晃, 敲在魏学海的脸上。魏学海吓得心肝儿乱颤!这可是帝王冕冠啊!他慌里慌张地将谢观扣在他头上的冕冠拿下来,双手捧着,连话也结巴了:“陛陛陛陛、陛下……这可万万使不得啊!”
魏学海话一出口, 立马后悔不已。他在说什么?他怎么敢对陛下说“使不得”?
魏学海双手怀抱着谢观的冕冠, “噗通”一声跪地。
谢观斜倚着,居高临下地漠然睥着他。
龙舆突然停下来, 惹得文武百官和夹道百姓都不明所以,好奇张望着。左丞于巍奕年岁实在是太高, 谢观怕他累死在路上,特恩准他今日不必随行。右丞项阳曜赶忙拍马赶上来。
瞥一眼跪在龙辇下瑟瑟发抖的魏学海, 项阳曜向侍卫询问发生了何事。纵离经叛道胡作为非如他, 项阳曜也惊了。
又一位老臣莘君昊随项阳曜一同赶过来, 得知是怎么回事时, 立刻一掀长袍前摆,端端正正地在魏学海身边跪下来, 苦口婆心——
“陛下, 万万使不得啊! ”
魏学海咽了口唾沫,转头看向跪在身边的莘君昊。
“古往今来,历代帝王都要在开年初一登高祭天,以祈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,亦祈皇脉绵盛——”
谢观冷笑。
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与他何干?至于皇室一族如何就更无所谓了, 反正谢家只剩他一人。
“来人,把莘君昊拖下去。”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。
沈聆妤忽然握住谢观的手腕,谢观转过头看向她虚弱苍白的模样, 连莘君昊的具体降罪也懒得顾及了。
龙辇就这样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转头, 扬长而去,留下浩浩汤汤的朝臣队伍。那些车上装好的祭品忽然就显得滑稽了起来。
在武将队列最前面的几位武将互相交换了眼色, 默默摇头,那短暂交汇的视线里皆噙着失望。
这几位大将如今主掌朝中绝大部分的兵马,他们也曾是谢观祖父、父亲的同僚、部下。也是谢观杀回京都时的几位得力将帅。
谢观懒得理会那些臣子与百姓如何看待他的行为,他盯着前面驾车驭夫的后脑勺,嫌他驾车太慢,恨不得敲碎他的后脑勺。可马上又不能太快,那样太颠簸。
他转头看向沈聆妤,她低着头眉心拧在一起,向来端正的坐姿也变得脊背微弯。
谢观知道她定是疼得厉害。
谢观弯腰,去拿一旁小方桌上的暖手炉塞进沈聆妤的手里。他再翻找出一个放在沈聆妤的足边,冬日出门时,车内总是会备着这些取暖之物。
见沈聆妤紧皱的眉头一直不得舒展,谢观又解下了身上的玄底翔龙的大氅裹在沈聆妤身上,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子包起来,裹得严严实实。黑色的皮毛贴着沈聆妤的脸颊,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。
微弱的暖意从双手捧着的暖手炉渡进体内,却有些徒劳,沈聆妤咬着唇,忍受一阵阵汹涌的疼痛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病着两年不曾来过月信,今日会疼成这样,疼得她措手不及。
沈聆妤也惊于谢观随便让魏学海替他去祭天的举动,可是她刚刚疼得太厉害了,说话的力气也没有。而且她也隐隐猜到自己根本劝不动谢观。
车舆终于赶回宫。
谢观抱住沈聆妤登下车鸾,快步往回走。
月牙儿今日并没有随行,她正在乾霄宫里给沈聆妤收拾东西,见沈聆妤和谢观突然回来了,她赶忙小跑到门口去迎。瞧见沈聆妤是被谢观抱回来的,而谢观脸色也不太正常。月牙儿连行礼也顾不得,赶忙冲上去。她伸长了脖子去瞧见沈聆妤的脸色,急急问:“这是怎么了?”
“陛下。”沈聆妤攥住谢观的衣襟,在他怀里蹙眉望着他。她小声地央:“放我下来,让月牙儿帮我收拾。”
谢观盯着她的脸色,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。月牙儿推着轮椅过来,他将沈聆妤放在轮椅上,立在原地看着月牙儿推沈聆妤往浴室去。月牙儿弯着腰凑到沈聆妤身边,沈聆妤侧过脸来小声地与她说话。
谢观侧首,吩咐小太监去请太医。
他再回过头时,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上湿了一片。玄色的衣袖,看不清颜色。他用指腹轻压,才知沾了血。
她穿着好几层衣裳,又裹了他的大氅,怎么还会有血渗出来?她到底流了多少血?
沈聆妤坐在圆凳上,看着净过身体的那盆血水皱眉。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,好像要把这两年欠的补上。
谢观突然踹门进来。
沈聆妤吓了一跳,慌忙随便从架子上抓了条巾帕挡在身前。因为两年不曾来过,月牙儿也没准备,她正蹲在箱笼里翻找着月信时用的巾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