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(第3/3页)

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伤心,好似要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完。

郁含朝:“……”

怎么办。

他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,刚要出口的解释也僵在嘴边。

脑海里那道张狂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嘲讽:“看看你干的好事,把人惹哭成这样,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收场。”

——那语气,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。

郁含朝并未理他。

事实上,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。

一方面因为江宴秋伤心的大哭,心脏像是被绵密的细针根根扎过,恨不得将人死死地裹在怀中,封住他的手脚和双目,封住那不断流出泪水的双眸和呜咽的嘴角。

另一方面,却又不可抑制地……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。

原来他这么伤心。

原来他这么在乎。

原来那具身外化身,在他心中,竟然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分量。

极其微妙的,这种扭曲的满足,又转为了一部分扭曲的嫉妒。

凭什么那具化身可以同他这么亲密无间,这么深情真挚,凭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神,让他哭得那样伤心?!

这种嫉妒简直没有由来,还不可理喻。

因为身外化身与本尊,本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。

他共享着那具化身的情感、记忆,所说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表情,每一个决策,都是千里之外的郁含朝本人,亲自做出的。

但他却无法抑制地感到嫉妒。

一个人,难道还能嫉妒他自己吗?

副人格在他脑海里懒洋洋道:“真是太可笑了,自己嫉妒自己,你还能再有出息一点吗?”

然而,这句嘲讽说到一半,副人格却突然卡壳沉默了。

然后,‘他’就像是恼羞成怒了一般,再也没说一个字。

只有郁含朝一人,手足无措、浑身僵硬地面对眼下这幅场景。

一个谎言,果然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。

他大可以不承认,将这个弥天大谎永远瞒下去。

反正以他的地位,只要他有这个意愿,没人敢说一个“不”字。

——但郁含朝不愿意。

一想到自此以后,那句身外化身将永远成为江宴秋心中的一个刺,一道伤疤,一段永远难以忘怀的记忆,他就嫉妒得几欲发狂。

——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在对方心里,留下如此深重的烙印。

即使是“他自己”。

“……抱歉,‘郁慈’这个人,从头至尾,都并不存在。”

江宴秋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。

只以为剑尊为了安慰他,已经开始编造起胡话。

“我就是郁慈,他……只是我的一具身外化身。”

“我无法离开昆仑地脉和无尽峰太久,所以才一直对外宣称闭关,只能分出一具玄光境的化身,跟在你身边保护你。”

当说出这句话后,郁含朝也沉默了。

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过,这种名为“忐忑”的情绪。

唯有在等待审判时,这股情感才久违地裹挟了他。

……他会怎么想?会做出怎样的反应?

一怒之下大发雷霆,或是受到欺骗后再不愿与他往来?

……这些似乎也都是他应得的。

但只要让他不再落泪,不再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。

好像把他的心剖出来都可以。

只剩下心疼和惶恐。

明明说好以后再不叫他伤心。可现在,却让人哭成这样狼狈的样子。

“……不要哭。”

郁含朝柔声道。

“你想怎么出气,怎么发火都可以。不要哭。”

不要为了我,这样伤心。

……宴秋。!